17 水深十八英尋

死因的確是減壓病。海塞的解剖室證實了這一-點。之前進行死後檢查的助理解剖員一直在他耳旁竊竊私語,不相信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死者就是佛洛伊德。阿諾德認出了那道闌尾切除手術的傷疤,又給了葛衛岡一份立奇那天早上帶進城的佛洛伊德的快照。

“就是他了,”探長咕噥著,郁悶地皺著眉頭,看著照片,“馬洛伊看到照片時沒有認出來,是因為他昨天沒有看到屍體。他去追查一個從動物園偷走兩條眼鏡蛇的家夥了。”

“這就是我沒看報紙的後果,”馬裏尼邊說邊從海德森太太端來的托盤裏,取了第二塊三明治,“眼鏡蛇?這個也很有意思。”

“是的,當然。只不過那不是佛洛伊德幹的了。馬洛伊抓到了那家夥,把他關在了貝爾維尤的監獄裏。他是個黑人巫醫。合你的胃口,是吧?也許你可以搞清楚佛洛伊德的胡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有什麽不對——”

“你聽我說,”葛衛岡指著照片,“屍體沒有留胡子。但是阿諾德說周三晚上佛洛伊德離開的時候,是蓄著胡子的,就像平時一樣。他為什麽把胡子刮掉了?”

照片是偷拍的,上面的男人肥胖而且肌肉松弛,手裏端著一個高腳杯,張著嘴,給人一種搖搖晃晃、站不穩的感覺。阿諾德處理光線的技術很好,可模特不是個電影演員。他一臉倦意,仿佛還沒睡醒,柔順的黑發向後梳著,鼻子又矮又平,小胡子兩端撚得尖尖的。

馬裏尼說道:“蓋爾,報紙上刊登了你對死因的描述?”

“刊登了。還有屍體的表征……”

“首先,你知不知道佛洛伊德在市中心飯店的第二十一層幹什麽,又為什麽在那裏死於減壓病?”

“減壓病倒並不令我煩心,從患病到致死用不了幾個小時。令我不明白的,只是丟失的衣服和上鎖的房間。陳屍的地點也很奇怪。”

葛衛岡出聲說道:“通常的密室殺人案,我們有被謀殺的受害者,需要解答的問題是兇手是怎麽出去的,就像拜鬼兇殺案那樣。但是我們現在的死者是自然死亡,搞不明白的是他是怎麽進去的,還有他的衣服哪去了。服務台的工作人員、電梯工,還有二十一層的服務生都聲稱之前沒有見過他,有可能是沒有了胡子他們認不出。但是,如果他光著身子跑前跑後,他們一定會注意到。那可不是裸體俱樂部。”

“自然死亡?”馬裏尼發問,“死於減壓病很正常嗎,醫生?”

“是有點兒不尋常,如果這是你的意思的話口可也不大可能是謀殺。最後的裁定意見是意外事故。”

“你為什麽那麽肯定這不是謀殺?”

蓋爾露出那種很多醫生在外行人面前慣常帶有的職業性微笑。“利用用縮空氣殺人,這種方法在偵探小說中的確是別出心裁、新穎獨特。使用某些手段可以實現,但是,在現實中,是很不實用的。”

“除非,如我懷疑的那樣,我們的兇手攻克了這些方法的弊端。方法是什麽?”

“好吧。第一個辦法是,把被害者關進一間氣壓室,把裏面的壓力調整為兩倍的大氣壓強,然後突然降至正常氣壓值。難的是,你得找一間圓柱形的,一人大小的鋼質氣壓室,還要適用普通電池泵。壓縮空氣罐是一件費用昂貴、龐大笨重的兇器。兇器的處理比屍體的處理更令人頭疼,是個大累贅。”

“如果你把氣壓調高,而後又突然降低,會怎麽樣?”

“會使血液中充滿二氧化碳氣體,就好像把人放進了一個蘇打水瓶裏。氮氣占空氣的78%,大部分會被人體呼出,但是,在壓力的作用下,很大一部分會溶解在血液裏,而後,沉積在各種脂肪組織、神經組織和全身的關節液中。如果外界氣壓慢慢下降,肺葉有時間把氣體再次過濾出去;可要是下降過快,聚集在身體各處的氮會氣化,在血液和組織中形成氣泡,就好像打開蘇打水瓶一樣。氣泡會撐爆血管,撕裂組

織,破壞神經。你可能全身發癢、走路蹣跚、窒息直至患上減壓病。”

“發癢、蹣跚還有窒息,”馬裏尼說,“這些都是很平常的症狀。憑什麽斷定是減壓病?”

“當氣泡漲大時,劇痛令你無法伸直手腳,這就是減壓病了。那可真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需要多長時間致死?”

“那要看壓力的大小,承受壓力的時間長短,還有壓力下降用時長短。如果一個氣泡或者一串氣泡栓塞住大腦和心臟的血管,幾分鐘內就可致人死亡。否則,可能持續好幾天。通常情況是一到二十四小時。”

“患病以後,有沒有治療的辦法?”

“當然有。二次壓縮。進入氣壓室,調回到第一次的壓力值,然後,緩慢降低,這樣,氣體就可以從肺部排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