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凱特麗娜的大腦像漿糊一樣一團糟,米切納不信任她,沒有把克萊門特十五世自殺的秘密告訴她,瓦蘭德裏肯定也知道事實真相,不然,安布羅西就會敦促她去了解克萊門特的死因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丟失的手稿,同聖母瑪麗亞講話的目擊者,同一個女人秘密相愛了六十年而後結束自己生命的教皇,沒有人會相信這一切。

她從旅店走出來,系上大衣的扣子,決定走回到麥克斯普裏茨,也許步行能夠幫助她理清頭緒。來自四面八方的鐘聲轟鳴作響,預示著中午已經到了。她把愈下愈緊的雪從頭發上撣落下去,空氣寒冷、幹燥、沉悶,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厄瑪·拉恩也讓她敞開了自己的心扉,多年以前,她強迫米切納必須做出選擇,把他趕到了一個遠離自己的地方,在這個過程中,兩個人都受到了傷害。厄瑪卻走在一條無私的道路上,她這樣做是出於愛,而不是占有。也許這個老婦人是正確的,重要的不是身體的聯系,而是對內心和思想的擁有。

她不知道她和米切納是否能夠分享類似的關系,也許不可能,時代畢竟不同了。然而她現在又回到了同樣的一個男人身邊,似乎同樣地遭著折磨,就像愛情失去了,又得到了,然後還得經受考驗,那就是問題所在,既然如此,接下來怎麽辦呢?

她繼續向前走著,看到了面前的大廣場,她在運河上穿過,一眼看到了圓蔥形圓頂的聖岡高爾夫教堂的姊妹塔。

生活真的是太復雜了。

她依然能夠看到昨天晚上的那個男人,他站在米切納面前,手裏拿著刀,她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向他發起了襲擊,後來,她曾經建議去找警察權力機構,但米切納否決了這個想法。現在她知道原因了,他不能冒著泄漏教皇自殺的風險,雅各布對他來說意義非同尋常,也許太重要了。她現在明白他為什麽要去波斯尼亞了,尋找他的老朋友遺留下來的問題的答案,顯然,他生命的這個章節還沒有寫完,因為結尾還沒有想好,她不知道是否如此。

她不停地走著,發現自己又走到了聖岡高爾夫教堂的門口。從裏面傳出的溫暖氣息召喚著她,她走進去,看到厄瑪一直在打掃的那個附屬教堂的門還開著,她走過這個門,來到另一個教堂裏,這裏有聖母瑪麗亞的雕像,雙手抱著嬰兒耶穌,眼神中充滿了作為母親的驕傲,正凝視著下方。當然,這是中世紀的代表,盎格魯-撒克遜族的高加索人的代表,但是全世界已經習慣於朝拜她了。瑪麗亞曾經生活在以色列,這個地方陽光灼熱,人們的皮膚呈棕褐色,她應該長著一副阿拉伯人的面孔,黑色的頭發,強壯的身體,然而歐洲的天主教徒永遠不會接受這個現實,於是為他們所熟悉的一個女性形象產生了,從那以後教會一直堅持這個形象。

她真的是處女嗎?聖靈把上帝之子放置在她的子宮裏嗎?即使事實真的如此,這個決定也是她自己做出來的,她本人一定也同意懷孕的,那麽,為什麽教會反對流產呢?女人什麽時候喪失了對是否想要生孩子的選擇權?瑪麗亞沒有確定這一權力嗎?如果她拒絕會怎樣?她仍然還要接受要求把那個神聖之子懷孕到分娩嗎?

她已經厭倦了這些令人迷惑不解的進退維谷,有太多的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她轉身想要離開。

三英尺之外的地方站著保羅·安布羅西。

看到他在眼前,不免讓她大吃一驚。

他猛地沖上前,使勁讓她轉過身來,一下子把她推到帶有聖母塑像的小教堂裏。他在石墻上猛烈地撞擊她,她的左手被他扭在身後,他的另一只手緊緊地壓住她的脖子,她的臉被擠到鋒利的石頭上。

“我還一直在想如何把你和米切納分開,現在你已經做好了。”

安布羅西在她的胳膊上用力壓了壓,她張開嘴大聲呼喊著。

“好吧,好吧,你最好不要喊,再說,也不可能有人聽到你喊叫。”

她試圖用雙腳的力量掙脫。

“安靜點,我對你已經失去耐心了。”

她試圖掙脫的努力更加強烈。

安布羅西猛地把她從墻上拉過來,用胳膊緊緊地環繞住她的脖子,她頓時感覺氣管被堵住了,試圖掙脫開,用手指甲撓他的皮膚,但是越來越少的氧氣讓她的眼前冒起了金星。

她張開嘴想要尖叫,但卻喘不上氣來。

她的眼睛向上翻滾著,出現在她眼前的最後一樣東西就是聖母瑪麗亞悲痛的眼神,這個塑像並沒有給她的困境帶去任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