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追蹤(第4/5頁)

“原來如此,的確存在這樣的差異呢。”中垣只當是羅絲突發奇想。

湯湧溫泉旅館位於金澤市郊,鄉土氣息很濃厚。旅館有些破舊,但不管是規模還是情調,都給人不錯的感覺。聽說戰爭剛結束時,美軍曾經接管過這裏,並把這裏作為軍隊將校的宿舍。

雖然臥房是分開的,但餐廳是共用的。

羅絲生平第一次穿上了日式浴衣。

在法瑞寺裏盤桓的時候,她都是穿著自帶的西式睡衣睡覺的。

“合適嗎?”

羅絲歪著頭,伸手拽住浴衣袖口的樣子,另有一番魅力。

吃完飯,羅絲便伸直雙腳,苦笑著說:“還是不習慣,腿腳上的功夫還沒到家。”

這時,電話鈴響了。

中垣伸手拿起電話。

“喂,羅絲.吉爾莫亞小姐嗎?她在。”說著中垣扭過頭說道,“有人想見你。”

“誰啊?我沒跟人說過來金澤的事啊。”

兩人到達金澤後才商定住哪家賓館。因此除了他倆,沒人知道他們住在這裏。

由於之前盤腿坐太久,羅絲兩腿有些發麻。她磨磨蹭蹭地挪到電話機旁。

“是羅絲.吉爾莫亞小姐吧?您會日語嗎?”

聽筒中傳出一口正宗的英語。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似乎上了年紀。

“大致能聽懂些。”羅絲用日語回答道。

“啊,那真是太好了。我姓伊澤,剛才無意間在旅館辦公室的住宿登記表上看到了您的名字。我猜您會不會是立花久子的女兒……如果不是,還請您見諒。”對方一字一頓地說道。

“嗯,我就是。”羅絲仿佛被對方的話語吸過去一樣,搶著回答道,“立花久子是我母親……”

“果然沒錯啊。我記得久子小姐後來嫁給了一個叫吉爾莫亞的英國人,所以看到登記表時,我就突然想起來了……我是令堂的……嗯,用現在的話說,可以算是她的前男友吧。看到您的名字,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所以忍不住想打個電話問問。”

聽說,這位自稱伊澤的老先生,和以前的學生一起,從金澤到這裏來一日遊。他希望能在回去之前和羅絲見一面。

“我和朋友一起來的,不過沒關系。”羅絲回答道。

聽說對方是母親曾經的男友,羅絲多少有些好奇。

伊澤先生跟著女服務員,來到中垣和羅絲的房間。他是位謹嚴的紳士,頗有教育者的風範。年紀似乎比想象的要大一些。從他自稱曾經是母親的男友這一點來看,也將近六十了吧。

羅絲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伊澤體格健朗,但臉色卻不大好。交談的時候,他顯得特別拘謹。

羅絲想,或許是長年在學校裏擔任教師的緣故吧。

“您和我母親之間,有哪些浪漫的事情呢?”羅絲向伊澤介紹過中垣之後,輕快地問道。

“久子,她就像我的偶像。她早已有意中人了,我只是自稱她的‘男友’罷了。只要她跟我搭個話,我都會開心得忘乎所以。”

盡管伊澤臉上帶著微笑,肩膀卻因緊張而變得僵硬。

“您說的這位意中人,就是那位今村敬介先生吧?”羅絲開門見山地說。

反正都已經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也沒什麽可顧慮的。

伊澤聽到這話,身體變得愈發僵硬了,小聲說道:“您連這事都知道啊。”

“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啦。”羅絲說道,“我母親已經過世二十多年了。她在金澤時,比我現在還年輕呢。在金澤的街道上轉一圈,仿佛還能想象出她當年青春活潑的模樣。”

“青春活潑……不,這個詞不足以形容您母親。久子她是很有主見的女性,也是為數不多的敢追求真理的人之一……當然了,能真正了解她的人不多。其實,別說是當時,就是現在,也沒幾個人能真正了解她的價值。您可以在金澤問問那些認識久子的人。他們一定都會說她的壞話……總之,您母親遠遠超越了普通人,是個偉大的女性。”伊澤對久子贊不絕口。

“伏見寬子、加藤光子,以及眼前的伊澤,都用了最高的贊詞褒揚媽媽,甚至連說的話都一樣……”羅絲心裏,與其說是感激這些贊美之詞,不如說是有種莫名的怪異感。

“和媽媽打過交道的人,不是熱情地贊美她,就是極端地嫌惡她嗎?難道就沒有介於這兩者之間、相對客觀的嗎?”

之前聽到的都是贊美之詞,連伊澤也不例外,羅絲忽然想聽聽厭惡母親的人會怎麽說。

“不被任何人理解。”

母親的贊美者們不約而同地這麽說,可見不理解母親,對母親評價不好的人應該不在少數。但是,這大多數人的意見,尚未傳到羅絲的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