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影片顯示什麽

艾略特拉開窗簾。灰白色的日光進入,使放映機射出的光束變淡,克羅少校站在影片前,影片扭曲地淡映在掛在門上的布幕上。

克羅少校愈來愈興奮:“巡官,”他說,“我不擅於分析,但這事平淡簡單得沒法兒忽略。你知道嗎?可憐的老切斯尼作法自斃。”

“是嗎?”菲爾博士深思地說。

“喬·切斯尼可能對鐘和影子幻覺知之甚詳。你明白嗎?他可能晚飯後徘徊貝勒加宅第附近,而馬庫斯和埃米特在開著窗的書房待了近三小時。或者,更可能的是,馬庫斯和埃米特數天前就計劃此一表演,而喬完全了解計劃。他知道馬庫斯要到那鐘的時針垂直才開始表演。通常,那鐘不可能被擅改;馬庫斯不可能重新安排指針。如果喬能得到在埃斯沃斯家的不在場證明——如果他能回到貝勒加宅第——如果馬庫斯選擇在晚上十二點鐘後開始表演,那喬·切斯尼就能繼承大筆遺產,等一等!有一件事他事後必須做。”

“什麽事?”艾略特問。

“他必須殺害威爾伯·埃米特,”少校說,“埃米特知道鐘被動了手腳。你們認為附近有多少人知道如何使用皮下注射器?”他緩緩說道,“先生們,這事很簡單。他制敵於先,誰會懷疑他?”

“你會。”菲爾博士說。

“什麽?”

“事實上,你已經懷疑他了,”博士指出,“你一開始就懷疑了。我懷疑你對喬·切斯尼叫嚷的態度存著深深的不信任,但請繼續。”

“天啊,我尚未得到此人犯案的具體證據!”克羅少校不滿地抗議。他收抑怒氣,求助於艾略特,“巡官,這是你的案子。今早之後,我與此案再也沒有關聯。但我覺得你已在這裏得到很好的理由。眾所周知,喬·切斯尼痛恨工作,而馬庫斯常常強迫他工作。至於逮捕的理由——”

“什麽理由?”菲爾博士插嘴。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說什麽理由?”菲爾博士又說一次,“你雖聰明,但你似乎忘記一項重要事實。不是喬·切斯尼擅改那口鐘,是他的哥哥馬庫斯。你沒弄清楚證據,你在挖東墻補西墻。 ”

“是的,但是……”

“因此,”菲爾博士鄭重強調,“你說服自己你該逮捕一個人,因為你已打破他的不在場證明。只因為他沒有不在場證明,你就想逮捕他。我不評論你假設裏的弱點,我只是要說你不能在此時此刻逮捕人。”

克羅少校勃然動怒:“我沒說要逮捕他。我知道我們必須有證據。那你認為該怎麽辦?”

“何不繼續看影片,先生,”波斯崔克提議,“並找出答案?”

“嗯?”

“我們尚未看到戴著大禮帽的家夥。”

“大家可了解,”菲爾博士無禮地說,這時次序已恢復,窗簾又一次拉上,“這回要到影片結束才可說話?大家同意嗎?好!請約束自己,讓我們看看發生了什麽事。開始,史蒂文生先生。”

放映機的卡搭聲和哼呼聲又充滿房間。觀眾發出咳嗽聲和沙沙聲。現在,當艾略特看著銀幕,事情看來十分明顯,他很想知道心靈與視力結合如何能發揮這樣大的力量。鐘上的分針顯然是個影子。拿著分針、假裝用分針書寫的馬庫斯·切斯尼臉上神情平靜。

馬庫斯·切斯尼把分針丟在吸墨紙上。他似乎聽見什麽。他略微向右轉身。他多骨、影子斑駁的臉轉動,為的是看清楚來人。

——兇手走入畫面。

事實上,Nemo醫生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他們。他是個肮臟的人,大禮帽的毛磨損得很厲害,像被蟲咬過。淺灰色的雨衣領子掀高到耳朵處。毛絨絨的灰色斑點充滿影片空間,仿佛是昆蟲的臉或纏繞的披肩;墨鏡曖昧地盯著他們。

他們對他的最初印象是個相當完整的景象,雖然拍攝角度是在左邊。他站在光線影片內,但此刻他站得離前方太遠,而光的位置太高,以致他的褲管和鞋子模糊到無法辨認出來。他戴著手套的右手拿著印有姓名的黑袋子,手套光滑無接縫仿佛是人形玩偶的,然後他快速地移動。

艾略特注意看他做的事。當他回頭看馬庫斯·切斯尼,他的背半向著他們,因此不難看見他的行動。他走近桌邊,放下提袋。他把提袋放在巧克力盒後面。立刻,仿佛改變意向,他拿起提袋,把它放在巧克力盒上。藉著第一個動作,他把復制巧克力盒從彈簧夾袋移到桌上;藉著第二個動作,他攫取原盒子入袋。

“他是這樣換盒子的!”克羅少校的聲音沖破黑暗。

“噓!”菲爾博士咆哮。但沒有時間思考,因事件太快結束了。當Nemo環繞光線外的桌子,他變成爆炸般的汙斑,仿佛他消失了、不存在——然後他們看見一個人遭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