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青瓷壺(第3/5頁)

“你的道德定調還真夠高的,”德溫特冷冷評論道,“所以令尊像個英雄般憤然起義,一槍斃了他?”

“還有其他選擇嗎?”

“我不知道,”德溫特略顯粗率地答道,“這就是你我的區別所在。”

“可能吧。你是不是還想接著表演福爾摩斯的推理分析?我直接坦白會不會壞了你的好戲?”

“不好意思,你似乎以為這一切都源自私人恩怨。索亞,不是這麽回事。如果你還能記得的話,世界上除了你自己還有其他人,其他背負嫌疑的人。我唯一能想到的為自己洗脫嫌疑的方法—”

“謬論。”索亞用拇指和食指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既然你知道家父殺了達特利,你也該心知肚明,他沒殺基廷。而警方感興趣的只有基廷。你把一個死人從墳墓裏拖出來,毫無意義。”

德溫特搖了搖頭,那淡淡的、狡黠的微笑始終未從臉上消失。

“恕難苟同。我已論證了警方最感興趣的一個問題:究竟是否存在一個名為‘十茶杯’的秘密團夥。我已努力展示,而且我想我已成功地給出了令他們滿意的答案—這個團夥純屬子虛烏有。而我也注意到,在這個問題上你一直試圖將他們引向歧途。”

“你根本沒有證明。”索亞正色道,“但我正準備證明。你瞧,督察,我們就來作個了結吧。

“家父想拿回他交給達特利的那份自白書,他願意付給達特利一筆錢,但如果達特利不肯歸還,他就準備痛下殺手。這一招幹脆利落、一了百了。這世上達特利最為垂涎之物,莫過於那套意大利琺瑯茶杯,如你所知,它們是獨一無二的瑰寶。家父提出以茶杯交換自白書。

“但他絲毫也不信任達特利。換作我也絕不會相信。他事先做好了謀殺的準備。督察先生,或許你有興趣知道,警方對案情的最初猜想—至少,按報上的說法是警方的最初猜想—是正確的。達特利是被‘引誘’進入一座空屋,他還以為那是兇手的住宅;因此屍體被發現時,便沒有任何線索指向真兇了。德溫特,你原來的住所之所以中選,純粹是因為它有‘鬼屋’之名罷了,那種環境令家父浮想聯翩。如同遭遇詛咒一般,我也繼承了他所表現出的那種想象力。他匿名訂購了家具,然後—”

馬斯特斯打斷他:“非常好,這正是我們一直以來的設想。但如果令尊一手策劃了這起鬧劇,他究竟為什麽要寫信知會警方?那太不明智了。”

“你還沒猜到嗎,督察?”索亞問道,“他沒寫。寫信給警方的是達特利。請回憶信中的措辭:‘在潘德拉貢花園十八號將舉行一場“十茶杯”聚會,’還有剩下那些一本正經的話:‘奉勸警方嚴加防範。’你盡可打賭出自達特利的手筆!難道你不曾聽說,炮制第一封‘十茶杯’信件的打字機,與寄給家具公司、卡特萊特搬運公司那些指示所用的打字機並非同一台?正如家父不信任達特利一樣,達特利對家父也留了一手。他不能將前因後果都捅給警方,但他自以為足以自保。他還采取了另一條防範措施:他沒有將家父的‘自白書’裝進信封,隨身攜帶,沒有。當時家父年事已高,但仍身材高大、體力充沛;相形之下達特利不過一根輕如鴻毛的火柴杆罷了。所以達特利帶上了他的七巧壺,貨真價實的七巧壺。自白書就裝在他這個私人保險箱裏,就算把它狠狠摔到地上也無法損其分毫,而且除非掌握開啟壺蓋的秘密,誰也無法一窺壺中究竟。

“是的,他死了,因為他給警方寫了信,也因為他帶上了那個壺。”

雖然索亞的嗓音微微發顫,但聲調卻堅定不移。波拉德能感覺到,索亞正竭力維持鎮定。

“可怖的細節我就不再贅述了,督察先生。我只想解釋一下案發經過。當達特利從紙盒裏取出七巧壺,誇下海口時,當達特利宣稱他已致信警方時,一切就這麽發生了。家父告訴我,當時他腦中仿佛斷了一根弦,就那麽回事。達特利站在壁爐旁,家父伸手擒住他,搶在他高聲尖叫前捂住他的嘴,拔出手槍;但達特利拼命掙紮扭動,所以第一槍從他的頸後穿入。達特利朝桌子爬去,後腦上的一槍結果了他。

“各位看起來驚駭不已,是嗎?這也難怪。不是我要文過飾非、強詞辯解,我只想告訴你們,自從我聽聞此事,那一幕便在夢魘中屢屢上演。如果你們尚且視其為野蠻之舉,那諸位想想我又是什麽感受。

“謝謝,我會盡快說完。你們無非想搞清楚,那些茶杯還在盒子裏,達特利當晚甚至還沒見上它們一眼,家父為何又要將它們取出、整整齊齊擺在桌上?哦,原因和其他問題一樣,十分普通,卻也十分駭人。從德溫特的表情上看,我估計他已猜到了八九分;只需根據事實作一個小小的推斷即可,你們也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