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智者千慮(第4/7頁)

“第一槍的場面在我眼前可謂栩栩如生,孩子。我能看見基廷背朝窗口站著,我也能看見兇手舉起手槍。然後—怎樣?別忘了,基廷中彈前極短促地尖叫了一聲,所以,他是如何預見到自己的結局的呢?哦,可能你想起來了,當時他手中正把玩著一個雪茄煙盒,思量著在這些神聖的茶杯面前抽煙合適與否。可能你也還記得,那個鋥亮的銀質煙盒可以用來照鏡子。你也知道,有一次基廷曾把那煙盒遞給弗蘭西絲·蓋爾,讓她當鏡子使用。

“他舉起煙盒—於是鏡中反射出了在他身後,街對面某扇窗戶裏的景象。他看見了兇手的槍口,那是他一生中所見的最後一幕。他中彈後向桌面上跌去,壓碎了兩個位於鐘面形狀中的茶杯,又稍微拖動了桌布,然後滾下去,朝左側臥倒在地……

“接著是第二發子彈。注意到了嗎,馬斯特斯,我沒說兇手開了第二槍,我說的是第二發子彈。請你留意四條極具啟發意義的事實:

“一、當鮑勃·波拉德破門而入時,發現基廷直挺挺朝左側躺倒,背對窗口。

“二、點四五手槍落在基廷身體左邊很近的地方。

“三、驗屍得到的證據顯示,子彈並非水平射入,而是由較低處的第三、第四腰椎間穿透背部,再朝斜上方穿入體內的。

“四、鄰近屍體左側,地毯上那處明顯的火藥灼痕令我們百思不得其解。

“那灼痕是怎麽產生的?我不停追問自己。那麽,如果有人把手槍掉到基廷身旁的地毯上、槍口正對他的身體,如果手槍在那個位置走火—結果就能造成一處槍傷和地毯上的一處灼痕,手槍也落在屍體旁,絲毫不差。但地毯太柔軟了,不足以觸動扳機。所以你明白了吧,要產生那種效果,手槍就應該是被—嘿?”

“被扔過來的。”索亞說。

索亞上前一步,面露譏諷。

“是的,現在我明白了,”他點頭道,“兇手的第二槍並不需要精確瞄準基廷的某個部位。亨利爵士,他的目的有兩個:其一,將兇器扔進這個房間,所以事後警方會在這裏找到兇器,從而得出基廷確實在這裏中彈的結論。其二,基廷的屍體背朝兇手直挺挺僵臥著,目標非常明顯,而窗口寬達五英寸半;所以兇手知道,只要把槍扳上扳機從窗戶扔進來,至少可以保證落到與基廷陳屍位置十分接近的地方,運氣好的話,還能再喂基廷一顆子彈。但無論如何,只要能讓手槍走火,再射一槍,怎樣的一槍都無所謂,就都能證明兩顆子彈都是從這個房間裏射出的。”

“喂,我說!”馬斯特斯抗議道,“怎麽可能?難道他把槍扔過來的時候霍利斯和我看不見嗎?”

“不,小子,你們看不見的,”H.M.喜滋滋的模樣尤為殘忍,“如果有人在窗口爬進爬出,自然逃不過你們的眼睛。但在陰沉沉的天色下,一支黑漆漆的手槍從你們頭上四十英尺的地方越過,兇手又是一流的板球高手,平時比賽投球的距離正與此相仿……你們看不見,馬斯特斯,因為你連窗戶都懶得擦一擦。”

“什麽?”

H.M.看了看波拉德:“喂,孩子,星期三下午你來到貝維克公寓的時候,被正在街對面的房子裏監視四號房屋的霍利斯警佐喊住了,嘿?沒錯。那麽,霍利斯在他的位置和你說話時,你看得見他嗎?看不見?為什麽?因為窗玻璃上的灰塵太厚了。馬斯特斯,如果窗外的人尚且看不清窗內的人,你們又有幾分可能性看得見頭頂上四十英尺處有支黑漆漆的手槍越過呢?很遺憾,拆穿奧秘之後,真相簡單得令人痛心。你甚至還發現了,那支槍很輕,要將它擲出完全不費吹灰之力。而這就是兇手處心積慮策劃的周密詭計……”

一陣怪異的沉默。然後,索亞若有所思地開口了。

“兇手,”索亞說,“羅納德·加德納。”

“你並不太意外,對不對?”H.M.平靜的聲音沒有分毫變化,索亞不由得犀利地望了他一眼。

“你真能未蔔先知,”索亞有點不客氣地說,“對,我並不意外。我知道,你靜坐沉思的時候找到了正確的思路,很慚愧,我卻沒有。我對兇手的身份並不意外,而如果不是德溫特吸引了我的一部分懷疑的話,我本來可以完全肯定的。我曾一度相信,加德納是德溫特太太的情人。他們之間有一種—相互的吸引力;你明白嗎,這可不僅僅是我那凱爾特人的想象力在憑空杜撰,我猜測你們要找的這個男人,樣子很帥,漫不經心,對奇聞逸事興致勃勃。你們都認識德溫特太太,想必也讀過加德納那本異國遊記。我曾試圖給你們一點暗示。”

“哦?莫非你突然為了弗蘭西絲·蓋爾與加德納起沖突,就是這個原因?我就覺得你有點不對勁呢,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