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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斯特司在加熱過的盤子裏吃熏肉時,又開始憂心忡忡。

“我一點也不喜歡這樣,法萊爾先生,千真萬確!你知道嗎,我都記不清提醒過那老混蛋多少次,總有一天他會遇上解決不了的案子。而如果這次就是……”

“可您又說他能照顧好自己。”

“好吧!也許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才智過人,啊!我承認!但在處世之道方面,他比一個嬰兒也老練不了多少。還有,這次他自己要對付的是什麽?那青銅神燈?”

吉特喉頭頓時不由自主地湧起一陣不適。

“那陰惻惻的神燈每次大行其道之時,”吉特說,“似乎就難免發生很不愉快的事。”

“坦白對你說吧,自昨晚之後,我幾乎相信自己已經變成老埃裏霍的信徒了。這一刻那女孩還在,下一刻她便銷聲匿跡。而且這裏面一點玩笑的成分都沒有,因為當時我就在那兒,親眼見它發生。至幹亨利爵士……“

馬斯特司沉思著,壓低了嗓門;“這話我絕不會對他本人說,法萊爾先生。但事實是—我就直說了吧!—我真的很喜歡那老怪物。”

“是啊,他不是壞人。”

馬斯特司小心地掐住了這次讓步。

“注意!”他忙不叠地指出,“注意啊,我可不是說嘗點教訓、跌個跟頭對他沒有好處,但我們都不願見他一敗塗地,法萊爾先生!他可不能死!直說了吧,我可真不想看到……”

馬斯特司突然停住了

因為半空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但實際上是從南面露台的方向傳來的。這個迷迷糊糊的男低音故作謙遜地咳嗽一聲,然後說:“看這張照片,班森,這是我在東路易斯利普板球俱樂部前扮演伊凡雷帝的造型。好多人都記得我這個經典角色呢。”

“先生,那您的表演一定帶有雷霆萬鈞之勢吧。”

“啊哈,人人都這麽說。現在你能從照片裏認出我嗎?”

“只能根據眼鏡來辨認先生。”

“眼鏡?”

“正是,先生。每當我在您的剪貼簿裏看到比荷馬還誇張的假胡子時,我就去找對應的眼鏡,所以便能一舉認出您。”

馬斯特司探長合上眼睛,小心地把那盤熏肉放到餐具櫃上。一把鋒利的餐刀就躺在咫尺之內,可他伸出去的手卻迷失了方向,他強壓住狂跳的脈搏,緊一緊雙肩,信步走到露台上。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幅田園牧歌般的景象。

和煦的暖風中,亨利·梅利維爾爵士正端坐在一張小桌旁,圍著一條雪白的餐巾,律津有味地享用著他讓班森準備的豐盛早餐——煎肉、火腿、煎蛋、吐司和咖啡一應俱全。狼吞虎咽的間隙,他還不忘翻動著剪貼簿,用叉子在上面東一張西一張指點著。

班森就站在他身前,手裏也捧著他自已那本剪貼簿。

“啊哈!”H.M.興致勃勃地放下刀叉:“看看這兒,孩子,這可是百裏挑一的寶貝呀。”

“真的嗎,爵士?”班森耐心地附和。

“沒錯。這是我上次去美國時某家報紙拍的一系列照片。”

“依我想來,爵士,那個國度定然對您的才識欽慕有加吧?”

“還真就是那麽回事呢,孩子,這張是我被授子榮譽消防隊長時照的。看看那帽子。”

班森微微皺了皺眉頭。

“爵士,我想您一定是弄錯照片了吧。這看起來好像是一場騷亂啊。”

“唔,這個,”H,M,略帶歉意地說;“現場有些過於狂熱了,唔唔。我當時想帶他們去和一場真正的大火搏鬥,曉得嗎?”

“您的願望完全可以理解,爵士。就我自己而言……”

“最後他們說倒不太希望大火真的燒起來。其實之前我們都多喝了一兩杯——知道我的意思嗎?”

“毋庸皿疑,爵士。”

“後來警報還真的響了。我們就出去來了場貴族式的大狂歡,穿過花園城、長島,我還高坐在消防車的雲梯上,真是難忘呀。不過最後還是砸鍋了。”

“真的嗎爵士?該不會是假的警報吧?”

“噢,不是。警報倒是真的,只是當我們趕到那房子,用斧子劈開門,把水管子對著屋裏好一頓狂噴,俺沒了前廳的一場橋牌聚會時才發現根本就沒起火。”

“太令人沮喪了,爵士。”

“誰說不是呢,孩子。”

“我鬥膽揣測,屋主定然沒有好臉色吧?”

“他的舌頭都發抖了,我還得用水管子噴噴他的肚子,才讓他閉嘴。看這張,是我在康尼島照的。”

吉特從班森眼中那欽羨之色可以看出,他還真是樂在其中。此時這位仆役長好像對世界上其他一切東西都不感興趣了。

雖然如此,班森倒也沒把自己的活計落下。露台上散置著好些膝椅,上面各個擺滿靠墊,都是趁粉好天氣拿出來見見日頭的,正與那已經發黑了的白石欄杆相映成趣。往前幾步;便是一片齊整的荷蘭式花園,成行的郁金香開得正盛。再往南望去,便是一排綠意朦朧的白楊,灰色的庭院圍墻以及更遠處蜿蜒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