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篇 食兒案 第十五章 臭床、爛醉(第2/4頁)

“竇七叔,閑著呢?”曾小羊笑著湊過去。

竇老曲縮著脖子、望著河面,連頭都不扭,黑瘦的臉苦悶悶的。

“竇七叔這是咋了?”

竇老曲仍不答言。

“我今天得了些錢,請你去吃兩盞?”

“從今往後,我再不吃酒了。”竇老曲忽然悶聲說,眼仍盯著河面。

“哦?為啥?”

“只有我那死了的爹敢打我……”

“啥?”

竇老曲又不答言了。曾小羊心裏有些急,卻又摸不著底裏。焦了一會兒,忽然想到,這醉鬼只有酒能撬開他的嘴巴,便轉身進了章七郎酒棧,要一瓶下等劣酒。那夥計卻說他家沒有下等酒,最賤也是中等酒,一瓶十五文。曾小羊懶得再跑,便數了十五文錢給那夥計。拿著一瓶,走到岸邊,坐到竇老曲身邊,假意喝了一口,讓那酒水沾濕了嘴唇,酒氣頓時散出。他又故意將酒瓶擱到兩人中間。

竇老曲果然瞅了一眼那酒瓶,但隨即就扭過頭,躲閃開了。曾小羊越發納悶,心裏想,我就不信逗不出你肚腸裏那些老酒蟲來!於是他抓起酒瓶,大口喝了一口,漏了些在下巴、衣裳上,有意留著不擦,風正好朝竇老曲那邊吹,酒氣全都飄了過去。

“這可不是白家酒肆那種摻了水的下等劣酒,果然殺口,醇得厲害。這一口灌下去,舌頭麻麻的,喉嚨辣辣的,連頭頂囟門都被沖開了一般。竇七叔,您也嘗一口?”

竇老曲咕咚咽了口唾沫,卻用力搖了搖頭。曾小羊又仰脖喝了一口,繼續大聲咂嘴贊嘆。竇老曲身子微有些顫起來,卻極力忍著不看他。曾小羊只得繼續喝、繼續饞他。不知不覺,一瓶酒竟喝掉大半。曾小羊平日很少喝酒,酒量極小,這大半瓶灌下去,頭暈眼晃、心頭猛跳。

竇老曲卻始終沒有上鉤,最後忽然扭過頭,顫著聲音吼道:“你莫再逗引我!我死也再不喝這破家、敗倫、亂天常的尿湯!”說著就站起身,扭頭快步走了。

“竇老曲!”曾小羊忙要攔,可才起身,頭一暈,腳一軟,栽倒在地上,再爬不起來。

遊大奇趕忙四處找了一圈,都沒見慧娘,恨得他直想捶自己。

其實,他並不知道若見了慧娘,該說什麽、做什麽。在杭州時,他和幾個浮浪夥伴也曾穿花街、走柳巷,和行院裏的妓女們廝纏。有時,偶爾見著姿容不俗,又瞧著性子輕浮的良家婦人,他們也會設法勾搭一二。尤其他,生得樣貌又俊,又會說軟話,那些婦人大都願意親近他。

可是,慧娘不一樣。他從未接近過這樣的女子。瞧著性子極親善柔和,似乎很好說話,可那眼神舉止間隱隱透著一絲剛氣。讓他心裏生出一些畏忌,不敢輕慢。這幾天,他時時在想,可始終沒想出好的接近法子。

他繞了一圈,又回到羊兒巷,走進去一瞧,院門仍掛著鎖頭。跑了這一上午,又饑又渴,他便走到巷口的茶肆,要了一碗茶,坐了下來,問店主有什麽吃的,店主說只有蜜糕,他便要了四塊,就著茶吃了。見店裏無人,便和店主閑聊。轉著彎兒,打問慧娘。店主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是跑商船的,那小院宅是今年正月初才賃的,除了慧娘,還有幾個男女,混住在那裏。這些人時常進出不定,也難得和鄰裏說話。

遊大奇又問那宅子房主,那店主說是護龍橋頭川飯店的曾胖子,去年才買下來,並不住,只拿來租賃。遊大奇聽了,忙付了二十五文茶點錢,起身去尋曾胖子。他常跟著翟秀兒去曾胖川飯店,和店主曾胖子已經相熟。

到了川飯店,他徑直走進去找見曾胖子:“曾店主,跟你打問件事,你羊兒巷那院小宅子,是不是賃給一幫杭州船工了?”

“你從哪裏知道的?”

“我認得其中一個,姓盛。”

“盛力?跟我簽租約的就是他。你問這事做什麽?”

“我找姓盛的有些事,你知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不清楚。自從和他簽了約、收了錢,我就難得再見到他了。”

“他不是有個娘子?你見到沒有?”

“見過兩回,說是姓明。明白的明,我還是頭次聽到這個姓。剛才我還見她和虹橋賣豆團的那個婦人一起進城去了。”

“哦,多謝。”遊大奇心想,至少知道了她夫妻兩個的姓名。若想接近明慧娘,得多知道些她夫妻的內情才成。眼下就等翟秀兒了。

他答應翟秀兒獨自去點個“銅燈盞”,“銅燈盞”至少得割到兩貫錢。他一個人,莫說點“銅燈盞”,就是“陶燈盞”也難。何況他想著自己終是要做大事的人,這種騙劫人財的事,心裏極不願做。好在昨晚回到安樂窩,他加意小心服侍那團頭匡虎,匡虎心裏喜歡,賞了他一塊小銀子,約有一兩多,算起來有兩貫多錢,正好抵了“銅燈盞”的錢。只是這錢晚上得上繳給團頭,若被團頭認出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