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篇 食兒案 第十五章 臭床、爛醉(第3/4頁)

於是他取出那塊小銀子:“曾店主,能否再勞煩你一件事,把我這塊小銀兌成銅錢?”

曾胖子接過銀子,放在嘴邊咬了咬,又仔細辨了辨,說:“這銀子成色差了些,一兩只能兌一千八百文。”

“就照您說的。”

曾胖子到櫃上小秤,稱了稱:“一兩二錢,還略欠一點,整算你兩貫錢,如何?”

遊大奇見到秤上先明明是略高一些,被他用胖手指微一擺弄,就成欠一點了。但求人只能伏低,哪裏好計較?便點頭說好。曾胖子進到裏屋,搬出兩貫錢來,遊大奇沒帶袋子,只得脫下外衫,包起那兩貫錢,道聲謝,沉甸甸地提著出去了。

剛走到十千腳店附近,就見翟秀兒東張西望地走了過來,翟秀兒一眼見到他,先望向他提的那包錢,隨即笑著跑過來:“果真被你點到盞銅燈盞?”

“碰巧撞見個鄉裏呆貨。”遊大奇忙給自己留余地。

“你要的信兒,我也給你打問到了。咱們去曾胖川飯店好好吃一頓。”

“今天換一家吧,溫家茶食店菜也不賴。”

“也成。”

兩人一起進了溫家茶食店,坐下來後,翟秀兒忙先打開遊大奇的那包錢,看了之後,才大聲叫點菜。他家換了個男夥計,額上刺著字,墨跡還新,是新投軍的禁兵,於店裏菜譜還不熟。翟秀兒跟他說了好多道,他才記住,忙去後面報菜名。

翟秀兒這才開口講道:“雖說我和下鎖頭那稅監還算親熟,可這畢竟是官府機密,費了我許多口水求那稅監,又請他去吃酒,足足花了一百二十文錢。他才替我去查了你說的那船。若是不相幹的人,便是花一貫錢,能勞動他去跟你吃酒?說好了,這酒錢得記在你頭上。”

“那是當然。你辛苦一場,今天這頓飯,也由我出。”

“來回五裏多路,累得腳底生疼,才吃你一頓飯?”

“還有團頭那邊,我也盡快幫你說成。”

“你可別忘了。”

“咋能忘呢?快說說,你問到了些啥?”

“那船是杭州販綢緞的,今年正月初三過的稅關。船主叫牟清。男女船工一共二十三個。其中的確有個姓盛的船工,名叫盛力。有件事倒是很奇怪,你昨天真的見那船往東去了?”

“嗯,我親眼瞧見的。”

“那就怪了,昨天那船並沒有過稅關。而且,從正月到京城後,直到今天,它就再沒離開過京城。”

“會不會偷偷過了稅關,沒被發覺?”

“一塊肉能偷偷瞞過一條狗?那些稅吏專靠這個吃飯,而且日夜輪班守著,莫說一只船,一只鴨子也休想偷偷遊過去。”

“這就怪了,那只船這兩三個月來來回回的,去哪兒了?”

蔣沖躺在床上想:難道是老天要我留下來,替堂兄申冤?

但渾身上下無處不疼,這老天耍弄人也太狠了些。而且,自己扮和尚來過這裏,那兩個賊軍漢又認出了自己,不知道賊軍漢和楚家的人有沒有關聯往來?堂兄殺了楚家老二,那兩個賊軍漢又狠命阻攔我查這件事,兩下裏恐怕是一夥人。自己傷成這樣,動都不能動,不是把性命白送到他們手裏?

他頓時慌怕起來,想掙著起身,可才動了一動,渾身上下頓時劇痛起來,疼得他忍不住叫出聲來,這一叫,又扯動了嘴角的傷,更是鉆心,淚都疼了出來。他大口喘著氣,再不敢動彈。躺了一陣,痛消去些後,他忽然想到,自己臉上塗滿了藥膏,自然是到處都被獵犬抓爛。自己又已經扔掉僧衣,雖然頭仍光著,那些人未必能認得出自己。那個男仆見過自己,但剛才聽他說話間,應該是沒認出來。

蔣沖這才稍稍放了些心,但隨即想到,他們聽過我的聲音,我恐怕得裝啞巴,就是嘴能說話了,也不能出聲。

他又繼續思忖其他防範之策,想著想著,忽然傷心起來。為了堂兄,受了多少驚嚇、費了多少氣力?如今渾身又被狗咬傷抓爛,便是傷好了,這張臉也到處是疤印,成了花臉鬼,回去恐怕連我娘都認不得我了。堂兄待我再好,情誼再深,能值得上讓我這麽受苦?

他越想越冤,後悔不該攬上這個害死人的差事,兩千多裏地跑來受這些苦楚。他忽然無比想家,想自己的娘。想到娘,他忍不住哭起來,可才一哭,臉上、胸口的傷又被扯痛,疼得他咬緊了牙、緊閉著嘴、鼻腔裏發出又痛又哀的嗚咽。

正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腳步聲,隨即門被推開了。他忙強行忍住,閉著眼一動不敢動。聽聲音,進來的是兩個人,兩人走到床邊。

“喂!睡著了?”是那個年輕男仆淩小七的聲音,“剛才明明醒過來了,又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