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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子臉上現出了酒窩:“嗯,我可喜歡鋼琴了。”

“彈首曲子給叔叔聽好嗎?”吃完飯,我邊喝咖啡邊說。

“好啊,你要我彈什麽?”典子說著溜下椅子。

“好好把飯吃完再彈。”夫人訓了一句。典子的盤子裏還剩了不少飯菜。

“我已經很飽了,不想吃了。”

“叔叔還要喝咖啡呢。”

“哦,我喝完了。”我把咖啡一口喝完,從椅子上站起來,“多謝款待。典子,可以彈給我聽嗎?”

“嗯,跟我來。”典子說著就跑開了,我跟了上去。

鋼琴在樓梯邊的一個貼著花紋圈案壁紙的房間,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間,估計是按照夫人的喜好布置的。

“彈什麽都行嗎?”典子啪啦啪拉地翻著樂譜問我。我給出肯定的答復,典子說那就彈剛才練的曲子吧,說著就翻開了樂譜。

這首曲子小姑娘彈得實在不怎麽樣,經常出錯,不時中斷,鋼琴本身還有走音問題。可鋼琴聲還是在漸漸滲透我的腦。我也不明白怎麽會如此強烈地被吸引,就像前幾天在酒吧發作時,不明白自已為什麽會被那個中年鋼琴師演奏的曲子所魅惑一樣。我盯著典子小小的手在琴鍵上移動。白色的琴鍵仿佛成了河面,在我眼前晃動。

不公平——看著典子的側臉,我的腦海裏浮現出這個詞。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公平。這個女孩想必一生都會和貧困這種詞無緣。她一定不會意識到,這世上有的人拼命幹活也蓋不了一間房子,也不會為這種不公平的存在感到絲毫疑惑,即使他毫無天賦,照樣能接受良好的鋼琴教育。

我的目光移向典子白嫩的脖子。我可以給這個理所當然地擁有幸福的小女孩帶來突如其來的不幸。我感覺自己的手指在動,像在做準備活動一般,十指蠢蠢欲動。

正在這時,我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還伴著輕微的眩暈和惡心。整個房間似乎都往晃動。琴聲漸遠。是典子在彈嗎?不,不是她。那琴聲仿佛從遙遠的記憶中傳來。

有人在搖我的肩,我仰起臉。清醒過來時,我發現自己跪著趴在鋼琴上。

“怎麽了?”轉身一看,把手搭在我肩上的是直子。嵯峨一臉擔心地站在後面,典子站在他旁邊,怯怯地看著我。

“您還好吧?”嵯峨關切地問。

“沒事,只是剛才有點頭暈。”

“剛才您也這麽說,是不是有些累了?”

“嗯,大概是吧……今天就此告辭了。”

“還是這樣比較妥當,我送您。”

“真抱歉。”我起身表示歉意。

典子在嵯峨身後探著腦袋對我說:“下次再來哦。”

“噢,下次見。”我答道。

直子似乎極度不安,用眼神示意一會兒再跟我談。

回去的路上,嵯峨不斷詢問我的身體狀況,我多次回答已經沒事了。“我更擔心的是,剛才嚇著典子了。請您代我向她轉選歉意。”

後視鏡映出嵯峨的笑容:“沒被嚇著,只是有些吃驚,她不是對您說了‘下次再來’嗎?那孩子很開心。”

“那就好。”

嵯峨父女一定沒想到,那一刻我對典子起了殺心。

“請一定再次光臨,到時候一定帶上您的女朋友。”

“……好啊。”

“這次真遺憾沒見著她,她很可愛吧?”

見我沒說話,直子接道:“嗯,很可愛。”

嵯峨一邊轉動方向盤一邊點頭:“和那個女孩交往多久了?”

這話觸動了不願去想阿惠的我,“差不多一年半。她在轉常去的畫具店工作。”

“噢,願來是這樣。對了,聽說您會畫畫。怎麽樣,最近有新作嗎?”

“沒,最近沒怎麽畫……”我含糊地說。

“是嗎,大概是太忙了。我有個朋友也經常有作品參展,雖然入選的只是極少數的作品。他成天抱怨說總是白忙活呢。”嵯峨似乎想迎合我的喜好,並沒有打算將話題從畫畫上移開,而對我來說這話題卻並不那麽愉快。

“可以打開收音機嗎?”趁著交談的空隙,我說,“想知道職業棒球聯賽的結果。”

“哦,好啊,不知道今天戰況如何。”嵯峨按下開關,傳來的卻是交響樂。

“莫紮特。”直子說。

“是啊,我記得有個台是播棒球的……”

“不用了,聽這個就行。”我阻止了嵯峨再去轉台,“聽這個比棒球更好。”

“也是,想知道棒球比賽的結果可以去聽新聞。”

狹窄的車內飄蕩著美妙的音樂,有種親臨現場的感覺。直子和嵯峨似乎也暫時沉浸在了音樂中。

“典子的鋼琴要是能彈到這個程度就好了。”演奏結束後,嵯峨苦笑道,“音樂方面的才能據說在三歲就定型了,也許現在為時已晚。” “典子肯定沒問題的,對吧?”直子問我,我象征性地點了點頭。坦白地說,就憑剛才聽到的演奏,我不覺得她有說明天分,但也沒必要在這裏讓乃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