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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看來,你在冠軍賽之前都沒有異狀。不過,你打球的方式的確改變了。”

“傳球變少了。”

“沒錯。”理沙子點頭。“中尾的狀況很好也是原因之一,但是你傳球的次數比前一季減少太多了。特別是長傳,你幾乎都沒有投出。你的臂力明明是前三名的,真是太奇怪了。”

“我和教練商量,將戰略重點放在中尾身上,以活用他的速度的攻擊模式為主。當然,如果我左眼看得清楚的話,我應該會提出別的作戰方針。”

“因為這個攻擊模式奏效而屢屢晉級,或許該說是因禍得福。但是,在總決賽中卻起不了作用。”

“因為敵對的跑衛無懈可擊。當領隊下達以傳球為主的指令時,老實說,我覺得眼前一黑。”

“可是在那場比賽中,你成功地傳了好幾次球。其中不是還有起死回生的長傳嗎?”

“那是我憑著長年傳球經驗,設法投給進入右側視野的傳球目標。但是到底喪失了遠近感,失誤也挺多的。幸好外接員松崎他們彌補了我的失誤。”

“那場比賽的最後……”理沙子翹起二郎腿,斜睨著上方。“你有沒有看見早田?”

“我知道他跑在我的左邊。也曾想過他或許沒人防守,投給他的話說不定會成功。”

“可是你沒有投給他。”

“我的左側視野模糊,沒辦法掌握早田的正確位置。我刹那間猶豫了該碰碰運氣投給他,還是投給看得見的傳球目標。結果我投給了松崎。理由只有一個:我多年來的練習並不是為了碰運氣亂投。投球時要有明確的想法——教練也是這麽教我的。我不能將球投給看不見的人。”

哲朗告訴自己,就算因為亂投而贏了比賽,也不是因為自己的實力,單純只是僥幸。然而,這也許只是自我安慰。

“大學畢業後,所有人都確定你會繼續打球,我也是其中之一。可是你卻沒有再回到美式橄欖球的世界,果然是因為左眼的緣故吧?”

“因為如果找不到左邊的傳球目標,就不能當四分衛。”

煙霧從放在煙灰缸裏的香煙裊裊升起。哲朗盯著煙霧,想起了畢業後看了好幾家醫院。然而,終究還是查不出來視力減退的原因。他一提起意外的事,好幾名醫師都表示這或許就是原因,但是僅止於此,他們也找不到治療方法。

理沙子將手抵在額頭上。

“我問過你好幾次,對吧?我問你為什麽要放棄美式橄欖球,你卻不告訴我真正的理由。你老是說些令人無法接受的借口,像是已經厭倦了,或是失去了熱情。如果我死纏著你追問,你最後一定會這麽說:這是男人的世界,女人別多嘴!你記得嗎?”

“當時……”

“現在想起來,我當時不應該和你結婚的。我為什麽會認為,能和連舍棄夢想的理由都不告訴我的人攜手共度一輩子呢?”

“我只是不想讓你為不必要的事擔心。”

理沙子閉上雙眼,緩緩地搖搖頭,說:“如果你全都告訴我的話,我不知道會有多放心。就是因為你不告訴我最重要的事,我們的生活才會充滿不安。說穿了,你希望我當的不是推心置腹的另一半,也不是終身伴侶。你心中對妻子和母親的角色早有定見,並希望我符合你的理想。為了做到這點,你甚至不惜用樁子釘住我的心。”

“樁子?”

“就是孩子。”

放在煙灰缸上的香煙嗒一聲掉在地上。哲朗撿起香煙,在煙灰缸裏撚熄。

他無法加以反駁。他想要利用懷孕將她綁在家庭中的確是事實。

“對不起。”她放低聲音。“我不是有意要說得這麽過分。”

“不,這並不過分。”

“在這出戲中棒球選手的妻子,正是我的寫照。我要問你,是不是到死之前都不肯讓我進入你的世界呢?那個叫做男人的世界的地方,是那麽神聖的地方?是聖域嗎?對男人而言,讓女人進入是那麽嚴重的事?”

哲朗雙臂環胸,直盯著墻壁。當初搬到這裏時,這面墻應該是純白的,現在卻泛黃了。大概是被香煙薰的吧。這麽說來,理沙子自從結婚之後,煙抽得更兇了。她八成是為了壓抑各種情緒,才會不斷地抽煙。她的內心肯定和這面墻一樣泛黃了。哲朗心想,讓他內心泛黃的人就是自己。

“既然你知道我眼睛的事,早一點說出來不就好了。”

“那就沒意義了。你明白吧?我希望你主動向我坦白。我就和這出戲中的太太一樣,一直在等你那麽做。可是這個太太卻在丈夫臨死前,才不得已主動發問。”她話聲一落,哲朗感覺她微微笑了。擡頭一看,她的嘴角確實綻放了笑容。“如果我們今天沒有這樣說開來,說不定我也會做相同的事,在你臨死時逼問你。不過,說不定我會比你先走一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