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蘭登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布魯克斯醫生身材高挑,姿態優雅,舉手投足間帶著運動員般的自信。肥大的手術服絲毫掩蓋不住她的婀娜與優雅。蘭登看得出她並沒有化妝,但她的皮膚卻異常光滑;惟一的瑕疵就是嘴唇上方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她有一雙褐色的眼眸,雖然顏色稍淺,但好似具備非同尋常的看透人心思的魔力,仿佛它們已經見過許許多多她同齡人極少遭遇的事情。

"馬可尼醫生不太會說英語,"她挨著蘭登坐下,解釋道,"所以他讓我來填寫你的病歷表。"她又微微一笑。

"謝謝,"蘭登從喉嚨裏擠出一句。

"好的,我們開始吧,"她立刻換成嚴肅認真的語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想了一會兒:"羅伯特……蘭登。"

她用筆形電筒檢查了一下蘭登的眼睛:"職業?"

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花了他更長時間。"教授。藝術史……和符號學專業。哈佛大學的。"

布魯克斯醫生放下手中的電筒,看上去一臉震驚。而那位濃眉醫生也同樣驚訝。

"你是……美國人?"

這話問得蘭登摸不著頭腦。

"只是……"她欲言又止,"今晚你入院的時候,沒有任何身份證件。當時你穿著哈裏斯花呢外套和Somerset牌(英國奢侈品牌)路夫鞋,所以我們猜你應該是英國人。"

"我是美國人,"蘭登再次向她確認,他已經沒有多余的氣力來解釋自己對剪裁精良衣物的偏好。

"哪裏感覺到痛嗎?"

"頭痛,"蘭登答道,電筒刺眼的光線讓頭痛得愈發厲害了。謝天謝地,她終於將電筒收到口袋裏,然後抓起蘭登的手腕,檢查他的脈搏。

"你剛才醒來的時候一直在大叫,"女醫生問道,"你還記得什麽原因嗎?"

蒙面女子被那些扭動掙紮的軀體所包圍的奇怪畫面再次掠過蘭登的腦海。去尋找,你會發現。"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了什麽?"

蘭登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布魯克斯醫生邊聽邊在寫字夾板上做記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知道有可能是什麽引發這個噩夢嗎?"

蘭登使勁回想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動作一大,他的腦袋就撕心裂肺地痛。

"好的,蘭登先生,"她還在做記錄,"下面是幾個例行問題:今天星期幾?"

蘭登考慮了一會兒:"周六。我記得在今天早些時候,我穿過校園……去參加一個下午的系列講座,然後就……這差不多就是我能記起的最後一件事了。我是不是摔了一跤?"

"這個我們待會兒再說。你知道你在哪裏嗎?"

蘭登給出最合理的猜測:"馬薩諸塞州綜合醫院(在哈佛大學附近)?"

布魯克斯醫生又寫了些什麽:"有誰是我們可以幫你聯系的?比方說你的妻子?或者孩子?"

"沒有,"蘭登脫口而出。盡管一直以來,他很是享受選擇單身生活給他帶來的孤獨與自由;但在當下的情形中,他不得不承認,他寧願有一張熟悉的面孔相伴左右。"有幾個同事可以聯系,但沒那個必要。"

布魯克斯醫生停下手中的筆,年長些的男醫生走了過來。他將濃密的眉毛向後捋了捋,從口袋裏掏出一只小巧的錄音筆,向布魯克斯醫生示意了一下。她心領神會,點點頭,又轉身面向病人。

"蘭登先生,今晚你被送到醫院時,口中一直在不停地念叨一些話。"她望了一眼馬可尼醫生,馬可尼醫生舉起錄音筆,按下按鈕。是一段錄音。蘭登聽到自己含糊不清的聲音,在反復地咕噥一個詞組:"Ve…sorry。Ve…sorry。"

"照我看,"女醫生說,"你好像是在說'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蘭登覺得應該沒錯,但依然沒有絲毫印象。

這時布魯克斯醫生突然緊張不安地盯著他:"你知道你為什麽一直這樣說嗎?你是不是抱歉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

蘭登竭力在黯淡的記憶深處細細搜尋,他又看到那名蒙面女子。她佇立在血紅河流的堤岸上,周圍全是屍體。死亡的惡臭也回來了。

突然之間,蘭頓感覺被一種油然而生的危險感所籠罩……不僅自己有危險……每個人都危在旦夕。心臟監護儀發出的嘀嘀聲頻率急劇加快。他渾身肌肉緊繃,想坐起來。

布魯克斯醫生馬上伸手按住蘭登的胸口,不容商量地讓他躺回去。她掃了一眼大胡子醫生,大胡子走到旁邊的操作台,開始準備治療。

布魯克斯醫生面對著蘭登,低聲說道:"蘭登先生,對腦部損傷患者來說,焦慮是很正常的,但你得將心率降下來。不要移動。不要激動。靜臥休息。你會好起來的。你的記憶也會慢慢恢復的。"

大胡子拿著一只注射器過來。布魯克斯醫生接過注射器,將藥推進蘭登的靜脈注射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