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蘭登、西恩娜和費裏斯靠近水邊,穿過斯齊亞沃尼海濱大道熙熙攘攘的人群,費力地走向聖馬可廣場,他們終於來到了廣場的最南端,也就是廣場與大海相連的地方。

聚集在這裏的遊客幾乎擠得密不透風,眾人被吸引到構成廣場邊緣的兩根佇立的巨柱旁拍照,在蘭登周圍營造出一種令他產生幽閉恐懼的擠壓感。

威尼斯城的官方大門,蘭登多少帶有一點嘲諷地想,他知道這裏也曾被用來公開處決犯人,直至十八世紀。

他看到一根柱子的頂端有一尊怪異的聖西奧多雕像,旁邊是他殺死的傳說中的龍。蘭登一直覺得那條龍更像鱷魚。

另一根柱子的頂端則是隨處可見的威尼斯的象征--飛獅。在整個威尼斯城,人們無論走到哪裏都能看到飛獅的形象,它驕傲地將爪子踏在一本打開的書上,書上還有拉丁語銘文Pax tibi Marce, evangelista meus 。據說,這句話是馬可剛到威尼斯時一位天使說的,天使還預言馬可的遺體將來也會安葬於此。這段虛實難辨的傳說後來成為威尼斯人的借口,他們將聖馬可的遺骸從亞歷山大搶奪過來,埋葬在了聖馬可大教堂內。時至今日,飛獅仍然是威尼斯的象征,在整個城市裏隨處可見。

蘭登指了指右邊那兩根圓柱對面的聖馬可廣場。"萬一我們走散了,就在大教堂的正門口碰頭。"

西恩娜和費裏斯欣然同意,於是他們開始繞著人群的邊緣往前走,沿著總督府的西墻進入了廣場。雖然有法律嚴禁給鴿子喂食,威尼斯那些聞名天下的鴿子似乎仍然活得很滋潤,它們有些在人群腳邊啄食,有些則俯沖向露天咖啡館,劫掠沒有遮蓋的籃子裏的面包,讓身穿燕尾服的服務員叫苦不叠。

這座巨大的廣場與歐洲大多數廣場不同,形狀不是正方形,而近似字母L。較短的那部分被稱作小廣場,將大海與聖馬可大教堂連接在一起。再往前走,廣場突然左拐九十度進入較大的部分,從大教堂一直延伸到科雷爾博物館。奇怪的是,廣場的這部分不是一條直線,而是呈不規則的梯形,廣場盡頭要窄很多。這種遊樂宮式的幻覺使整個廣場顯得比它實際上更長,地面用地磚鋪出的圖案勾勒出十五世紀街頭商人最初的攤位輪廓,進一步突顯了這種效果。

蘭登繼續向廣場拐彎處走去,他能看到遠處正前方聖馬可鐘塔閃亮的藍色玻璃鐘面--詹姆士·邦德在電影《太空城》中就是從那座天文鐘裏將一個惡棍扔了下去。進入到左右兩邊都有建築遮陰的廣場後,蘭登才真正開始欣賞這座城市最獨特的禮物。

聲音。

由於幾乎沒有汽車或者任何機動車,人們欣喜地發現在威尼斯聽不到通常城市交通、地鐵和喇叭的喧囂。威尼斯的聲音空間獨特、豐富,沒有絲毫機械成分,只有人聲、鴿子的咕咕聲和露天咖啡館間為顧客演奏的小夜曲那輕快小提琴聲。威尼斯的聲音迥異於世界上任何其他都市中心。

傍晚的陽光從西邊傾瀉進了聖馬可廣場,在鋪有石板的廣場上投下長長的影子。蘭登擡頭望著鐘塔高聳的尖頂,它矗立在廣場上空,雄踞於古老的威尼斯天際線的核心。鐘塔上方的涼廊上擠了數百人。光是想想自己如果呆在那上面就已經讓蘭登不寒而栗。他低下頭,繼續在人海中穿行。

西恩娜毫不費力地跟在蘭登身旁,費裏斯卻落在了後面。西恩娜決定與兩個男人保持相同距離,讓他們誰也逃不出她的視線。可是,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她不耐煩地回頭望著費裏斯。費裏斯指著自己的胸口,表示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同時示意她先走。

西恩娜照辦了,她快步追趕蘭登,很快就不見了費裏斯的身影。不過,正當她穿行在人群中時,一種不祥之感讓她停下了腳步--她也說不清,但她懷疑費裏斯是故意落在後面的……仿佛刻意要與他們保持一段距離。

西恩娜早就學會了相信自己的直覺,因此她躲進一個壁龕,從陰影中向外望去,掃視她身後的人群,尋找著費裏斯。

他去哪裏了?

好像他根本就沒有想跟上他們。西恩娜仔細觀察著,終於看到了他。她驚訝地發現,費裏斯停住了腳,身子彎得很低,正在按著手機的鍵盤。

還是那部手機,可他告訴我說手機沒電了。

她內心深處升起一陣恐懼,她再次認為應該相信自己的感覺。

他在火車上騙了我。

西恩娜注視著他,試圖想象他在幹什麽。悄悄給某人發短信?背著她在網上搜索?試圖趕在蘭登和西恩娜之前解開佐布裏斯特那首詩的秘密?

無論他是出於什麽考慮,他都已經公然欺騙了她。

我不能信任他。

西恩娜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沖過去面對他,但她立刻決定在他發現自己之前重新混入到人群中。她繼續朝大教堂走去,同時尋找著蘭登。我得提醒他,不能再向費裏斯透露任何信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