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瓣水仙花 以牙還牙

靠在這個叫作謝飛的男子肩上,喬君婭笑得異常溫柔,就如她過去每一次獵取獵物時那樣。這個架著金絲邊眼鏡,一臉書卷氣的男孩,已經陷入了她設下的致命陷阱。

天空下著傾盆大雨,烏雲避日,久久不見陽光。喬君婭不曾忘記自己的真名叫作153,153也是不喜歡下雨天的。

只要一到這個天氣,那些深埋在她身體裏的金屬,就會蠢蠢欲動,攪得她極不自在。

下雨天,留客天。

因為她沒有帶雨具,謝飛便直接請她來他家坐坐。喬君婭在心底冷笑,她的主人,曾告訴她男人永遠是這樣的,喜歡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掩飾最原始的欲望。

電梯正在不住上升,她依偎在謝飛的懷裏,柔聲問:“小飛,你喜歡我嗎?”

謝飛一笑:“怎麽這麽問?當然喜歡啊。”

“那會為我去死嗎?”

問題剛一出口,就感覺男子的手微微一顫。喬君婭心底暗笑,今天不管謝飛回答會或者不會,他都必須為她去死,這是153所執行的命令。

喬君婭正要接著說話,電梯突然劇烈一震,樓層的顯示燈隨之也停滯不動。

“電梯發生事故了。別怕,我們打電話出去求援。”謝飛一邊安慰她,一邊拿出手機撥打。可在這封閉的空間內,手機的信號之弱,根本無法與外界聯系。

謝飛又試著按下了警鈴,可等待了足足一刻鐘,仍沒有任何動靜。

“君婭,你別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清秀的臉龐此刻已掛上了汗珠,謝飛顧不上自己。手輕輕撫過喬君婭的臉,輕道:“我不能讓你就留在這個地方。”

忽覺心頭有一股暖流湧過,喬君婭微微一震。主人給她植入的性格裏,有感動這一情感嗎?

是的,確實是感動。

長時間的等待過後,電梯內的氧氣已越來越少。謝飛仍鼓勵著喬君婭,他氣喘籲籲地對她說:“君婭,對不起,我不該帶你來我家的。你不能放棄,絕不能死在這裏……”

聽他說話已是氣若遊絲,喬君婭忽然制止,道:“別說話了,還要留著力氣出去。”

謝飛終於還是暈倒了,在他昏迷後的一瞬。喬君婭將他抱起,強行沖破了電梯的頂層,她一路飛馳,跑得很快,為了搶救謝飛的生命。

就在沖出電梯的一刹那,喬君婭第一次感到了一種東西的存在,它的名字叫作愛。可是她無法違背主人的指令,她要怎麽辦?

有了被困電梯的經歷後,謝飛與喬君婭的感情愈加深厚。至今,謝飛也想不起,當天他們兩人是如何脫險的。

維修電梯的工人說,電梯頂部被撞出一個大窟窿。謝飛以為,是他們兩人全昏迷時,有神仙出手相救了。

喬君婭笑得很無奈,竟像哭泣一般。她與謝飛的遊戲時間差不多到了,主人的指令每周都在發送,她不得不對謝飛下手。

下班時分,喬君婭陪著謝飛一同來到車庫,遞給他一張CD,說:“小飛,這是我最近常聽的音樂,覺得挺好的。拷了一張,給你也聽聽。”

“真的嗎?”謝飛有些欣喜,親吻了一下喬君婭的臉說:“你回家後早點睡,別老忙工作知道嗎?”

喬君婭點頭,低聲道:“你也是。”說著,她便走向了自己的汽車,在轉身的一刹那,一顆珍貴的液體,從智能機器人153的眼眶中滾下,那是它的眼淚!

毫不知情的謝飛在CD放入汽車音響中。今天的路有些堵,他的心情卻還是很好。因為有這張君婭給他的CD。

按下了播放鍵後,沒有聽到意料中的音樂之聲,湧入謝飛耳中的卻是一個長長的故事,像是在講述著他的生活一樣。

謝飛小心地把握著方向盤,認真聽著那盤致命的CD……

我每天的工作,是在不絕於耳的電話鈴,與鋪天蓋地的案卷中度過的,這讓我逐漸厭煩。畢業來到深圳一家保險公司待了兩年,慢慢知道,做理賠是份出力不討好的工作——每天聽客戶摔電話,月底拿那點兒死工資,年底還被領導批評賠付率過高,如果哪一單賠錯了,那可能連年終獎都沒了。

業務員在外面忽悠客戶騙來保費,我們這群做理賠的就在後面負責善後,能不賠的堅決不賠,應該賠的也盡量不賠,得罪走了老客戶,再忽悠新客戶,反正中國那麽大,不愁找不出幾個傻子。

我在這家保險公司雖然是個小角色,也身不由己地幹著口蜜腹劍、爾虞我詐的事。但凡出了什麽保險事故,受害人輕則傷殘,重則死亡,我們做理賠的對這類事情見得多了,看待死亡這件事也就逐漸漠然起來——別人的死亡對於我們來說,不過是一筆或大或小的賠償金罷了。

然而2005年的冬天發生的一件事,卻將我從這種漠然當中活生生拖了出來,它就像半夜裏白墻上的一只黑糊糊的眼睛,讓我屢屢感到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