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通常,在每周的星期三晚上,電話鈴都會響起。不用等他開口,我就知道他是誰。我能聽到他抽雪茄煙的聲音,我不應該同他說話,他也不應該同我說話。他從來不會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們都有自己的顧慮。

“你還好吧?”他問。

“還行。”

“你呢?”

“也還行。”

“這事真是亂啊!”

“還用你說。”

他笑了,“確實不用我說。嗯,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

“沒什麽。你能打電話來問問我,已經很好了。”

“好吧,我有信心,你一定能很快重新開始。”

“我知道。你呢?你怎麽樣?”

“混著唄。”

“施密德還在盯著你嗎?”我問。施密德是他的上司。

“他一直就那樣,管他呢!”

“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這幫小人?怎麽可能不為難我。”

我知道,利普蘭澤的日子並不好過。梅可曾經給我打過幾次電話,她說警局把他調回了總部,撤銷了他駐檢察院特別專員的職務。施密德讓他一天到晚坐在辦公室裏,幫其他警察寫報告。他大概快要被逼瘋了吧,但他在警局裏,是絕對不會表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的。他必須控制自己的情緒,因為有很多人正等著看他倒黴。他現在確實倒了黴,這些警察一直都認為利普蘭澤在包庇我。

“我下周再給你打電話。”每次要掛斷電話的時候,他都會這樣說。

他確實做到了。雖然我們每次的對話都差不多,過了一個多月,大家都看出了這個案子確實非常嚴重時,他提出可以借錢給我,他知道打官司很費錢。

我告訴他,巴巴拉已經解決了錢的問題。他說,娶個會攢錢的猶太女人就是好。

這周,當電話鈴響起的時候,我已經等了半天了。

“你還好吧?”他問。

“還行。”我說。

巴巴拉突然拿起另一個房間的分機,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是打給我的,巴巴拉。”我高聲說。

她並不知道我和利普蘭澤每周一次的固定電話交流,她只是簡單地說“你好,利普蘭澤”,然後就把話筒放下了。

“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們三周以後要準備開庭了。”我說,“說不定還會更快。”

“我知道,我看了報紙。”我們都沉默了一會兒。丹·利普蘭澤即將出庭作證。這對我非常不利,我們都清楚,但我們都別無選擇。在選舉結束後,利普蘭澤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接受了莫爾托的詢問。我知道,即便他當時知情,他的答案也不會有什麽不同。他是一個誠實的人,總是實事求是,這是他對自己的要求。

“那麽,你準備好了嗎?”他問。

“我們都在努力準備。斯特恩真的很厲害,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律師。”

“他們都這麽說。”然後,他暫停了片刻,我聽到打火機打火的聲音,“你有什麽需要的嗎?”

“還真有。”我說。之前,我就打算好了,如果他這次沒有問我這個問題,那我也不會主動提起。

“說吧。”他告訴我。

“我必須找到這個叫尼奧的人,尼奧·威爾斯,你知道的,那個在北區分局賄賂了檢察官的人,也就是寫舉報信裏的那個人,卡洛琳和莫爾托一直在調查的那個人。斯特恩雇了一個私家偵探,什麽都沒有查到。私家偵探說,這個人壓根兒就不存在。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總不能去找湯米·莫爾托問吧。”

這個私家偵探名叫內德·波曼,斯特恩說他很厲害,但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我把那份文件的復印件交給了他,三天後,他說他幫不上忙。他說:“天哪!這些天,北區分局真是亂得一塌糊塗,什麽都查不到。我只能祝你一切好運。”真的,在那樣的地方,你不可能查出每個人到底都幹了什麽。

利普蘭澤對我的這個請求思考了很久,久得超出了我的預計。但我知道他的擔心,如果警局發現他在暗中幫我,他們會直接開除他,這是違抗上級命令,是背叛。那他十五年的辛勤工作、他的養老金,都會付諸東流了。

“如果不是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我絕不會開口求你的。”

“怎麽重要?”他問,“你認為莫爾托在這件事情上也搞鬼了?故意陷害你,好讓你查不了這個案子?”我聽得出來,雖然他並沒有指責我的意思,但他還是覺得我的這個想法扯得確實有點遠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想聽我真實的想法嗎?我就是這樣想的。不管他有沒有陷害我,但如果我們能夠查明白這件事,那一定會讓他下不了台,因為這種事情總是能夠引起陪審團的關注的。”

他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