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

“嗨!”馬蒂·波爾希莫斯說。

“嗨!”我回答道。當我從樓梯間轉過彎,第一眼看到這個長頭發的人影時,我還以為是肯普,因為我和他約好了要在這裏碰面。實際上,卻是這個孩子,這幾個月裏我連想都沒有想過他。我們站在卡洛琳公寓外的走廊上,看著對方。馬蒂伸出手,緊緊握了握我的手。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倒好像很高興看到我。“我沒想到你會在這裏。”最後,我終於開口了,我很想問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從襯衣口袋裏掏出拉倫法官讓我們查看案發現場的法庭通知復印件。“我收到這個了。”馬蒂說。

“哦,我明白了。”我大聲說,“這是程序。”法官讓我們通知現在管理卡洛琳公寓的律師,一個名叫傑克·巴克利的前檢察官,他顯然把這份通知又轉給了馬蒂,“如果你不願意我們進你媽媽的房間,翻看她的東西,你可以向法庭提出反對意見,不必自己來的。”

“沒關系。”這個孩子說話的時候似乎還微微弓著腰,身體前後搖晃著,但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想和他多說兩句,問他到底想幹什麽,“上次我們聊天的時候,你說要退學了回家。”

“我退學了,也回家了。”他平靜地說,“實際上,我是被學校勸退了。我的物理沒及格,英語只得了D,我原本以為英語也會不及格。六周前我就回家了,昨天才開車回到這裏收拾東西。”

我向他表示了遺憾,我說:“我原本以為你會順利畢業。”

“嗯,現在也還不錯吧!我自己反正是這麽覺得。”

“你爸爸是什麽態度?”

他聳聳肩。

“他不是很高興。尤其是我的英語拿了D,好像讓他挺傷心的。但他說,我這一年過得挺難。我應該自己努力一段時間,再重新回學校。”馬蒂朝四周看了看,但其實也沒看什麽,“反正,收到這個通知後,我覺得我應該來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個孩子,“不恰當”。他就這麽出現在他媽媽被殺的公寓外面,還和所有人都認為是殺人兇手的人在聊天。有那麽一秒鐘,我甚至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現在的情況。但那張法庭通知上的標題是那麽明白:州檢察院訴拉斯迪·薩比奇案。再說,他也不可能沒看到報紙上鋪天蓋地的報道,他並沒有離開這個城市很久。

但我沒有機會細問,肯普已經來了。我聽到他上樓的聲音,他在和什麽人爭吵,當他走過樓梯轉角時,我看見了那個和他爭執的人——湯姆·格勒登尼,是個大塊頭的警察,我一直就不怎麽喜歡他。格勒登尼是個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白人,頗有些種族主義,也從不開玩笑。他的所有行為觀點都是基於一個事實,那就是,他生來就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白人,而且還是一名警察。他對別人的態度就像對外來的敵人,對我,也不會例外。他討厭的人越多,他的自我感覺就越良好。肯普正在跟格勒登尼解釋,當我們查看公寓的時候,他不可以跟著我們進去。但格勒登尼說,莫爾托跟他不是這麽交代的。最後,他們達成一致意見,讓格勒登尼下樓去打電話問清楚。他走後,我向馬蒂·波爾希莫斯介紹了肯普。

“你說得對。”格勒登尼回來的時候說,“法庭的通知確實是那麽說的。”但他說“那麽”兩個字的時候,還是心不甘情不願。

肯普翻了個白眼。他是名好律師,但顯然還不會裝場面。當他認為對方是傻瓜時,他會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內心的想法。

卡洛琳公寓的門口貼著一張大大的橘黃色封條,上面寫著:犯罪現場,不得入內,落款是金德區高級法院。封條這樣貼著,門也就沒法打開了,鎖孔裏還堵上了塑料塞。格勒登尼拿出一把小刀劃開封條,又花了一些時間把鎖打開。當他弄完以後,他從口袋裏掏出卡洛琳的一串鑰匙,鑰匙上還系著一個大大的紅白相間的證物卡。公寓除了門鎖之外,還有一個暗鎖。很久以前,我就告訴過利普蘭澤,卡洛琳非常注意家裏的安全。

格勒登尼把鎖打開後,轉過身,一句話都沒有說,便開始搜身,搜完肯普和我,然後是馬蒂,這是為了防止我們把什麽東西栽贓到現場。我把手裏拿的一沓紙給他看。他又要求看我們的錢包,肯普表示抗議,但我做了個手勢,讓他照做。然後,格勒登尼又一言不發,對馬蒂做了一模一樣的舉動,馬蒂早已經把自己的錢包拿在手裏了。

“天哪!”馬蒂說,“你看你,都把我的東西翻成什麽樣了。我怎麽收拾啊?”他在肯普和我前面走進公寓。我和肯普相互看了一眼,我們都不知道,我們到底有沒有權利不讓他進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讓他進去。格勒登尼在他後面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