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他們找不到那只玻璃杯了。

我們第三天早上一到法庭,尼可就對斯特恩、肯普和我坦白了這一點,今天我們即將傳喚第一個證人上庭作證。

“怎麽可能?”斯特恩問。

“對不起!”尼可說,“莫爾托告訴我,他忘了,他確實忘了。現在他們正在到處找,會找到的。”尼可和斯特恩一邊走,一邊商量著。莫爾托看著他們,顯得非常擔心。他似乎不願意離開檢方律師席上的座位,像條癩皮狗一樣坐著。說真的,他看上去很糟糕。這麽早出現在法庭,他顯得疲憊不堪,臉色蠟黃,還穿著昨天的衣服,似乎一直都沒有休息過。我懷疑他昨天根本就沒有回家。

“他們怎麽可能把證物就這麽弄丟了?”肯普問我。

“這是經常的事。”我回答。警局在麥克格萊斯大樓證物中心裏無人認領的物品多如牛毛。很多證物連標簽卡沒有,或者編號是錯的。我處理過的很多案子中,證物都是亂七八糟放著的。

斯特恩和尼可都一致同意,應該將這一情況在開庭前匯報給法官,我們便都回到了法官室裏,這樣,會讓尼可避免受到公眾的指責。斯特恩在這些事情上的讓步也正是讓他頗受法官歡迎的原因之一,如果是別的律師,會要求把這種差錯記錄在案,讓尼可在媒體面前下不了台。

我們都坐在法官的辦公室裏等著,秘書科琳盯著桌上電話的小燈,燈亮著,法官正在和別人通電話。科琳是個很莊重的女人,胸部很大,法院裏很多人都懷疑她和拉倫之間有什麽,但去年秋天,她嫁給了一個名叫柏金斯的警察,流言也就終止了。拉倫一直很受女士們的歡迎,他大概在十年前離婚,我聽人說,離婚後,他經常去帥哥美女眾多的酒吧喝酒,那些酒吧在博雅大道上,很多人把那裏叫“美夢成真大街”。

“他說讓你們進去。”科琳在和法官簡短地說了幾句,放下電話對我們說。肯普、尼可和莫爾托走在前面,斯特恩還想和我說幾句話。

我們走進法官室後,尼可已經向法官開始匯報玻璃杯的問題了。他和肯普坐在法官對面的扶手椅上,莫爾托坐在稍微遠一點兒的沙發上。這間法官室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一面墻上堆滿了各種法律文書,另一面墻則是拉倫自己的榮譽墻。上面有一張他和雷蒙德的大幅照片,還有他和其他一些政客的照片,和他合影的絕大多數都是黑人。

“法官大人。”尼可說,“我也是昨天晚上才聽莫爾托第一次說。”

“莫爾托昨天說的那些話,意思好像是玻璃杯在你們手上,只是忘了送過來。莫爾托,我現在要告訴你。”拉倫在桌子後面站了起來,他穿著一件紫色的襯衫,領口和袖口都是白色的,顯得很有皇室的風範,他開始還在一邊聽,一邊翻書和文件,現在卻站起來,用一只手指著莫爾托,“如果在這個案子裏,我再聽到你說這樣的廢話,我就把你關起來。不要對我說的是一回事,實際上又是另一回事。尼可,你也知道我們一直都相處得很好,但現在……”他朝莫爾托的方向點了點頭。

“法官大人,我明白。所以我一知道這件事後,就非常擔心。我真的認為,這只是我們的一個小失誤。”

拉倫狠狠地瞪了尼可一眼,尼可並沒有退縮。他做得很好,他把兩只手放在膝蓋上,努力表現得恭敬而謙卑。這不是他的自然反應,但他總能在法官面前隨時表現得恭恭敬敬,這招很有用。他和莫爾托昨天晚上一定鬧得很不愉快,所以,莫爾托才會看上去那麽垂頭喪氣。

不過拉倫並不準備就這麽算了,和往常一樣,他很快明白了這個意外事件的深層含義。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檢方一直承諾要把有我指紋的玻璃杯給我們看,但他們其實早就找不到那只玻璃杯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法官問。他看了斯特恩一眼,似乎是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你也知道,尼可,我簽的那些法庭令不是好玩的。你的證據你想怎麽處理都可以,但是這只杯子最後是在誰手上?”

“現在還不太清楚,法官大人,但應該在警方那邊。”

“那是自然。”拉倫說。他顯得很憤怒,看著遠處,“你也看到了現在的情況。你們是公然違抗了法庭的指令,讓被告沒有準備的機會。尼可,你也做了開庭陳述,在開庭陳述裏,你多次提到這只玻璃杯。現在,這就是你的問題了。等你找到了這只杯子,我們再來決定它到底能不能夠作為證物。現在,繼續審案。”

實際上,尼可所面對的難題比法官的憤怒要復雜得多。法庭上證人出庭的順序已經都安排好了,第一個作證的人是要描述犯罪現場的警察,那麽,在他的證詞中,一定會提到那只玻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