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

周末我們都在工作,整整兩天。給我分配的任務是準備結案陳詞,我們希望能夠提出申請,要求法官直接宣布本案無效,也就是說,由於證據不充分,陪審團無法做出合理的判斷,本案至此終結。這樣的申請不見得能批準,因為,要作出這樣的決定,法官必須從對檢方有利的角度去衡量各種證據,比如說,尤金妮亞的證詞,包括那句“寶貝”,拉倫都必須假定是真的。但是,如果能直接宣布本案無效,那檢方就不能再提起上訴了。所以,有些法官,尤其是拉倫,會用這一招來達到他們想要的結果。雖然我們的希望很渺茫,但斯特恩還是認為要把準備工作做足。我的任務是尋找類似的案例,也就是說,只有間接證據且缺乏犯罪動機的案例。

星期天的早上,我們聚在一起討論辯護的策略問題。斯特恩還是不想詳細說,他既沒有提到我上庭作證的問題,也沒有說起其他的證人,我們只是一起分析了檢方還剩下的證據。利普蘭澤會在星期一出庭。從現在起,檢方會開始加速進程。他們接下來的物證還包括:纖維報告、電話記錄、指紋報告(如果他們能找到那只玻璃杯的話)、那個說她在公交車上見過我的女傭,最後,還有熊谷。

斯特恩再次強調了那天吃午餐時他對我說的話:我們必須想個辦法,讓陪審團對熊谷產生懷疑。如果我們不能做到這一點,那檢方就會獲得很大的優勢,迅速結案,而這就會迫使我們必須改變最終的辯護策略。肯普、斯特恩和我一起絞盡腦汁,想如何攻擊熊谷的方法。斯特恩和熊谷接觸過幾次,和大家一樣,他也認為熊谷是個不討人喜歡的人,陪審團可能不太會信任他。我又說了幾個關於熊谷的陳年舊事,最後,我提到,在警局的人事档案中,有人曾經對熊谷以前的工作表現提出過投訴,我們應該可以從這個方面仔細查一查。

“太好了!”斯特恩說,“有個檢察官在我們這邊就是好。”他讓肯普立刻提出調档案的申請,同時,要求查看實驗室的報告記錄。這樣,我們才知道熊谷在四月份的時候除了處理卡洛琳的案子,還在處理其他什麽案件。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準備好的申請絕大部分都還沒有遞交上去,主要是不想引起檢方警覺,但目前,檢方那邊的程序都已經差不多完成了,我們也就沒有那麽多顧慮了。肯普翻了翻記錄,確定我們沒有遺漏什麽。他又起草了一份申請,要求傳喚卡洛琳的所有醫生,那些醫生的名字是我在她公寓裏的那個小電話本上找到的。

“還要找電話公司要記錄。”肯普對我說,“對比一下你手上的電話記錄復印件,看檢方有沒有偽造。”

“這倒不用了。”我立刻說。我沒有擡頭,但我能感覺到肯普警覺的目光正盯著我。

斯特恩什麽反應都沒有,“也許我們不用再傳喚更多的證人上庭了。”斯特恩接著說,“就直接用證詞怎麽樣?”證詞就是檢方和被告方一致認同的證人會上庭說出的證詞,如果直接向法庭提交了證詞,就不用再傳喚證人本人上庭了。斯特恩大聲說出這個建議,他認為這樣比較好。我們都同意,電話公司的工作人員、毛發和纖維分析組的專家,以及化學鑒證科的人,都沒有必要傳喚他們上庭。這樣,我們可以縮短這些證據在陪審團面前出現的時間。尼可可能不會接受,但也難說。對檢方來說,證人不上庭作證有時也是一件好事。

我們作出這些決定後,我和肯普回到了档案室繼續查資料,這是斯特恩辦公處的一間會議室,四面墻全是書架,從地板到天花板堆滿了各種法律文書和案件報告。我坐在一張桌子旁,肯普坐在另一張桌子旁。過了幾分鐘,我發覺肯普正盯著我,但我還是沒有擡起頭。

“我不明白。”最後,他終於大聲開口說,我不得不擡起頭,“那些電話記錄可能有問題。”

“肯普,饒了我吧,我也想過這個問題。”

“你自己說過的,我們應該查一查檢方是不是對記錄做了手腳。”

他的目光中並沒有憤怒,而露出一種脆弱。之前他很少這個樣子,他穿著牛仔靴和細格子的運動外套,看上去那麽年輕而單純。他認為自己很聰明,不可能會上當受騙。

“肯普,我就是隨口一說。在當時那樣的狀況下,你應該明白的。”

但我看得出來,他一點兒也不明白。我也很煩,他的眼神告訴我,他現在已經不再信任我了。我合上記事本,穿上外套。斯特恩還在辦公室裏,我告訴他我要回家了。他還在研究尼可那邊堆積如山的證據,電話記錄、指紋記錄,卡洛琳的詳細屍檢報告。他穿著休閑,毛衣和褲子都很得體,他抽著昂貴的雪茄煙,看起來很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