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5頁)

雪鐵龍超過了那輛出租車停靠在路旁。兩個男人誰也沒有下車,但是一根反射著太陽光的金屬杆慢慢從汽車後部伸了出來——無線電天線開始行動了,通過防竊聽的頻率送出密碼。賈森迷惑不解。不是由於看到了而且明白了眼前的事情,而是由於另外一件事。他想起了一些話:從哪兒來的他不知道,但是確實聽到過:

德爾塔呼叫歷書,德爾塔呼叫歷書。我們不再回答。重復一遍,否定的,兄弟。

歷書呼叫德爾塔。你應按照命令回答。放棄,放棄。完了。

德爾塔呼叫歷書。你完了,兄弟。你見鬼去吧。德爾塔不幹了,設備已經破壞。

突然陽光離去,他的四周布滿黑暗。教堂的高聳入雲的尖頂不存在了,只有發出彩虹色的雲彩下不規則地搖曳的一個個黑影。一切都在晃動,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動。他也不得不隨著晃動,保持靜止意味著死亡。移動!看在上帝的份上,移動!

(把他們抓出來。一個接一個,爬得近一些,克制恐懼——巨大的恐懼——減少人數。這是這件事的關鍵。減少人數,和尚講得很清楚了。匕首、電線、膝蓋、大拇指,你知道破壞的程度,死亡的程度。

死亡對電腦說來是個統計資料,對你說來是生存。

“和尚。”

“和尚?”)

陽光又出現了,使他好一陣眼花,他雙腳踏在人行道上,目光卻盯在一百英尺外的灰色雪鐵龍上。但很難看清,為什麽會這麽難看清?煙、霧……現在不是黑暗了,而是穿不透的迷霧。他感到熱。不,他感到冷。冷!他猛地擡起頭來,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什麽地方,在幹什麽。他的臉一直緊靠在玻璃窗上。他呼出的氣已把窗玻璃變得模糊了。

“我要到外面去幾分鐘,”伯恩說,“你留在這兒。”

“一整天,如果你希望的話,先生。”

賈森翻起大衣領,把帽子往前推了推,然後戴上玳瑁邊眼鏡。他和一對夫婦並排朝著人行道上一片賣聖像等紀念品的攤子走去,然後突然離開他倆站到櫃台前一位母親和孩子的背後,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雪鐵龍車子。應召去蒙索公園的那輛出租車已不在了,被威利爾夫人打發走了。伯恩認為她作這個決定未免奇怪,出租車不是那麽好找的。

三分鐘之後理由非常清楚了……而且令人不安。威利爾的妻子大步走出教堂來,步子很快,她那高高的、塑像般的身材吸引了散步者羨慕的眼光。她朝著雪鐵龍直接走去,對坐在前排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打開後車門。

錢袋,一只白色的錢袋!威利爾夫人手裏拿著在幾分鐘前還緊緊捏在雅格琳·拉維爾手裏的錢袋。她鉆進雪鐵龍車的後座把門拉上,轎車的馬達響起來,加大了油門,預示著快速和突然的離去。隨著汽車開動,汽車上閃亮的金屬杆天線越縮越短,最後縮回到天線裏去了。

拉維爾在哪裏?為什麽她把自己的錢袋交給威利爾的妻子?伯恩開始移動,然而又停了下來。本能使他警覺起來。是個圈套嗎?假如拉維爾被人跟蹤,那些跟蹤她的人也可能被人跟蹤——但不是他。

他看了看街道兩頭,仔細觀察人行道上的行人,然後細看每輛汽車、每個司機和每個乘客,留心尋找一張與周圍不合拍的臉孔,正如威利爾說的在雪鐵龍車裏的兩個男人在蒙索公園顯得不合拍一樣。

行走的人群中沒有人停步,沒有遊移回顧的眼睛,也沒有人把手藏在特大的口袋裏,他過於謹慎了。塞納河畔納伊不是為他設下的圈套,他離開櫃台朝教堂走去。

他停了步,雙腳釘在人行道,一個教士正從教堂裏走出來。一個身著黑套裝、折漿領頭上的帽子遮住了一部分臉的教士,他以前見過他。不久以前,不是在遺忘的過去,而是最近,沒多久,幾星期、幾天……甚至幾小時。是在哪裏?哪裏?他認識他,使他感到熟悉的是那步伐、昂著的頭以及在寬肩膀上晃動的頭——他是一個帶槍的男人,在哪裏見過。

蘇黎世?卡裏隆湖飯店?兩個男人穿過人群走在一起,為死亡做掮客。一個戴金絲邊眼鏡,不是他,那人死掉了,是在卡裏隆湖的另一個人嗎?還是在貴山碼頭?那個喘著粗氣、瞪著大眼睛強奸女人的畜生。是他嗎?或是另外一個,那個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在庫安旅館走廊裏?所有的電燈都熄滅了,只有從樓梯上射出的光線照亮著陷阱。一個顛倒的陷阱,那人摸黑向著他以為是人的形狀開了槍。是那個人嗎?

伯恩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以前見過這個教士,但當時不是教士,是個帶槍的人。※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穿著黑色法衣的刺客走到了石子小道的盡頭,繞著水泥聖者像的底座往右拐,面孔在陽光裏露了一露。賈森驚呆了:皮膚,刺客的皮膚是暗色的,不是被太陽曬黑的,而是天生的,拉丁人的皮膚,由於祖先在地中海或者地中海附近居住了幾代而顏色變得淡了些的皮膚。他們的祖先跨越陸地……橫過海洋進行遷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