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4/6頁)

此時,醫院側門出口跑出三名叛軍。刺客丟掉狙擊槍,看到載著卡裏德·穆拉特的車子開始倒車。他聽到下方及後方有叛軍跑上樓梯的聲音,卻還是不疾不徐地在靴子底裝上鈦與金剛砂制成的鞋釘。接著,他拿起十字弓,發射了一條繩子到中間裝甲車的後方,然後在護墻上綁緊繩子,確認已經牢固。叛軍的喊叫聲從後面傳來,他們已經到他正下方的樓層了。

車子的前方面對著他,駕駛正試著把車子開出大塊混凝土及花崗巖的碎片中。刺客看見兩片閃著微光的擋風玻璃——這是俄軍還沒克服的問題:由於防彈玻璃太重,所以擋風玻璃必須分成兩片安裝。這輛運兵車的弱點,就是兩片玻璃中間的金屬條。

他用吊帶上的金屬環扣住繩子,此時後方的叛軍已經打開門,出現在離他一百英尺處。他們發現刺客後,便舉起武器邊跑邊開槍,卻突然被爆炸的火球吞沒,原來刺客昨晚在這裏安裝了剩下的C4塑膠炸藥。

他頭也不回,試了試繩子,便從屋頂上躍下。他順著繩子滑下,舉起雙腳,讓鞋釘對著車子的駕駛。現在就看他滑下的速度與角度夠不夠,能讓他擊破兩片防彈擋風玻璃中間的金屬條。如果他稍微在繩子上卡一卡,那麽金屬條就可能撐得住撞擊,而他的腳則可能斷掉。

撞擊的力道從他腳部傳上來,震動著他的脊椎,鞋釘順利撞倒了金屬條,而擋風玻璃也因失去支撐而向內塌。他穿過擋風玻璃,進到車子內部,一塊玻璃擊中了駕駛員的頸部,差點就把整顆頭給削掉了。刺客馬上轉向左側,前座衛兵身上全是駕駛員的血,他正準備拿起手槍,但一發子彈都還沒發射,就被刺客扭斷了脖子。

坐在駕駛員後方的兩名侍衛對他猛烈開火,但他拉起前座衛兵的身體擋下子彈,接著拿起衛兵身上的槍,一發一個,命中了兩人的額頭。

現在就只剩下卡裏德·穆拉特了。這位車臣領袖臉上充滿憤恨,用力踢開車門,呼叫自己的手下。刺客撲向穆拉特,使得他龐大的身軀搖搖晃晃;穆拉特突然猛力一咬,差點咬掉刺客的耳朵。刺客很沉著,不疾不徐,甚至還有點高興,他抓住穆拉特的喉嚨,盯著對方的眼睛,然後用大拇指戳進他喉頭下方的環狀軟骨。穆拉特的喉嚨裏立刻充滿鮮血,使他窒息,慢慢失去了力量。他的雙手一陣狂揮猛拍,打在刺客的臉上和頭上,但完全沒有作用。穆拉特快被自己的血給淹死了,他的肺鼓脹著,呼吸變得不順暢,愈來愈困難,最後吐出鮮血,翻了白眼。

刺客丟開穆拉特松軟的屍體,爬回前座,把駕駛員的屍體推出門外。在其他叛軍能夠反應之前,他已經打擋踩下油門。就像賽馬剛出閘一樣,車子猛向前沖,飛馳過地面的瓦礫與柏油碎石,接著突然消失不見,因為直接掉進了剛剛爆炸轟出的大洞裏。

一開進地底,刺客隨即換到高速擋,在只比車子大一點的下水道裏加速前進;這種下水道是俄軍特別加寬的,目的是為了偷襲叛軍據點。金屬擋泥板刮到混凝土墻面,迸出一大堆火花,不過現在他安全了。這項行動的結果跟他一開始的計劃相同,而且過程完美無缺。

午夜過後,有毒的雲霧逐漸散去,天空終於看得見月亮。空氣中滿是巖層煙塵,讓月亮呈現淡紅色,而月亮發出的微光,也不時被地面仍在燃燒的火光給遮蔽。

兩個男人站在一座鋼架橋上,橋下緩慢流動的水面,映照著在戰火中燒焦的斷垣殘壁。

“解決了,”第一個人說,“卡裏德·穆拉特已經被殺掉,而且他的死狀會造成極大震撼。”

“正合我意,可汗,”第二個人說,“我交付給你的任務都能完美達成,果然名不虛傳。”他比刺客整整高了四英寸,肩膀平整寬闊,雙腿很長。他的外表有一處缺陷,就在左半邊的臉部和頸子,完全光滑無毛,顯得很怪異。不過他有種天生的領袖魅力,是個不可小看的人物,不管在公眾論壇,或者充斥暴力的黑街暗巷,顯然他都能輕易掌握住大權。

可汗心裏還在想著穆拉特臨死前的眼神。這種眼神在每個人身上都不相同。可汗知道,人們的眼神中沒有共通處,因為生活方式不同,所犯的罪惡也不一樣,就如雪花的構造,完全不會重復。在穆拉特的眼神中,到底有些什麽?不是害怕。有驚訝,當然也有憤怒,不過還有某種更深層的東西——畢生志業未竟的悲傷。這種臨死前的眼神,永遠無法透露出對方完整的心情,可汗心想。他想知道穆拉特的眼神中,有沒有遭受背叛的訊息?穆拉特究竟知不知道,是誰要刺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