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27(第6/7頁)

“大功告成。”他邊說邊關上接線箱的蓋子。

“接下來去哪裏?地熱管嗎?”維安人員不耐煩地問,希望能趕快結束這無聊的例行工作。

“不了,”史巴爾科說,“我得先跟我老板報備,所以先回車上去。”他邊走邊揮手,不過維安人員早就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史巴爾科上了貨車,坐在駕駛旁等著,直到一位維安人員上前詢問。

“兩位,怎麽了?”

“我們目前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史巴爾科露出迷人的笑容,然後在工作日志上隨意畫些沒意義的記號。他看看手表。“嘿,我們在這裏花太久時間啦。謝謝你啦。”

“別客氣,這是我的工作。”

駕駛轉動鑰匙發動車子時,史巴爾科對他說:“這就是預演的重要之處。在他們來盤查前,我們有整整三十分鐘的時間。”

飛機劃過天際。可汗坐在伯恩的對面,眼神似乎茫然地看著前方。伯恩則閉著眼睛。機艙內的頂燈已經熄滅,只剩幾盞閱讀小燈在黑暗中投射出幾個橢圓形圖案。再過一小時,他們就會降落在凱夫拉維克機場。

伯恩坐著不動。他很想雙手抱頭,擦掉因過去那些罪惡而流下的眼淚,可是可汗就坐在他正對面,他不能做出任何會被誤認為懦弱的舉動。在他們之間遊移的平衡狀態就像蛋殼般脆弱;而且,有太多事可能打破這種好不容易維持住的局面。他的胸口翻攪起一陣情緒,讓他差點不能呼吸。跟心碎的痛苦比起來,他身上的傷痛根本不算什麽。他緊抓著椅子扶手,用力到關節都咯咯作響。他知道必須控制自己,也知道不能再坐在現在的位子上。

他站起來,像是夢遊似的滑過走道,坐在可汗旁邊的座位。可汗完全沒有反應,感覺就像在冥想,不過他的呼吸非常急促。

伯恩的心臟猛烈跳動著,輕聲對可汗說:“如果你真是我兒子,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如果你真是約書亞,我一定要知道怎麽了。”

“換句話說,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很想相信你,”伯恩試著忽略可汗尖銳的語氣,“你一定也知道。”

“我完全不知道關於你的事,”可汗帶著憤怒的表情轉頭看他,“你完全不記得我了嗎?”

“約書亞才六歲,還是個孩子。”伯恩覺得自己的情緒又激動起來,快要讓他窒息了,“幾年後,我就得了失憶症。”

“失憶症?”可汗似乎十分驚訝。

伯恩告訴他發生了什麽事。“我只記得一點傑森·伯恩的事,”他接著作出結論,“至於大衛·韋伯的記憶,可以說完全沒有。只是現在偶爾會因為某個聲音或某種味道引發破碎的記憶片段,但也僅止於此,我可能永遠想不起那些事了。”

伯恩試著在黑暗中看清可汗的眼神,觀察他是否顯露出任何感覺。“是真的。我們算是完全的陌生人。所以,在我們繼續之前……”他突然停下來,無法繼續說下去。接著,他試著振作精神,強迫自己說話;他知道這種沉默比兩人直接沖突更難以忍受。“我需要一些確切的證據,能夠完全證明事實的東西。”

“你去死吧!”

可汗站起來,正準備離開,但就像在史巴爾科的行刑室那樣,有件事又讓他停了下來。他不自覺想起伯恩在布達佩斯一棟大樓屋頂對他說的話:“這就是你的計劃,對吧?你編了個惡心的故事,假裝自己是約書亞……我才不會帶你去找這個叫史巴爾科的人,或是你想找到的任何人,我不會再被人利用了。”

可汗握住脖子上的佛像,又坐回位子上。他們兩人都被史蒂朋·史巴爾科利用了。讓他們知道對方存在的人,就是史巴爾科,而且諷刺的是,他們都對史巴爾科有敵意,所以現在才會聚在一起。

“的確有件事可以證明,”他幾乎認不出自己的聲音,“我一直反復做同一個噩夢,夢見自己在水裏,被她的屍體不斷往下拉,就快淹死了。我聽見她不斷呼喚著我,但也可能是我發出聲音在呼喚她。”

伯恩想起可汗掉進多瑙河時,驚恐地被水流拉扯下沉的景象。“那個聲音說了些什麽?”

“那是我的聲音。我說的是:‘莉莉,莉莉。’”

伯恩心頭突然一緊,想起關於莉莉的片段記憶。那一瞬間,他看見她的小圓臉,有和他一樣的淺色眼珠,還有和黛歐一樣的黑色直發。“天哪,”伯恩輕聲說,“莉莉是約書亞叫阿莉莎的小名,除了他沒人這麽叫。除了黛歐,沒人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