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鄧恩 事發之後三日(第2/8頁)

“舉旗幟?”

“你知道吧,坐在高速公路的出口旁邊舉著一些標語,上面寫著‘失業了,請好心幫幫忙’或者‘需要點錢買啤酒’之類。”他說著瞥了瞥房間,“這就是舉旗幟,夥計。”

“好吧。”

“晚上他們就在商城裏。”他說。

“那我們今晚去,”我說,“我和你,再加上其他人。”

“加上喬•希爾山姆和邁克•希爾山姆。”斯塔克斯說,“他們兩個人會樂意幹這事。”希爾山姆兄弟比我大上三四歲,堪稱本城惹是生非的壞蛋,兩人生來就不知道什麽叫作害怕,什麽叫作疼痛。在夏天裏,那兩個小子邁著兩條肌肉發達的短腿一溜煙四處亂竄,要麽打打棒球,要麽喝喝啤酒,要麽從事各種古裏古怪的大冒險,比如乘著滑板沖進排水溝,或者一絲不掛地爬上水塔。在百無聊賴的周六晚上,希爾山姆兄弟的雙眼會噴出狂亂的火花,你一瞧那副架勢就知道會出事,也許不是什麽好事,但肯定會出點兒事。不消說,希爾山姆兄弟會樂意幹這事。

“好,”我說,“那今晚我們就去。”

這時一次性手機在我的衣兜裏響了起來,看來剛才沒有把機子關好,它又響起了鈴聲。

“你要接電話嗎?”斯塔克斯問道。“不接。”

“每個電話你都不該錯過,你真的應該每個電話都接。”

今天已經沒什麽活兒可做了,既沒有打算要搜尋的地方,也不需要更多傳單,就連接電話的人手都已經滿員。瑪麗貝思開始把志願者們打發回家,要不然的話他們只是站在附近吃東西,一個個閑得發慌,我疑心桌上的早餐有一半都被斯塔克斯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警探那邊有什麽消息嗎?”蘭德問。

“沒消息。”瑪麗貝思和我都回答道。

“這可能是個好兆頭,對不對?”蘭德的眼神滿懷著期望,於是瑪麗貝思和我都哄著他說:“那當然,沒錯。”

“你什麽時候去孟菲斯?”她問我。“明天去,今晚我和朋友要再去搜一遍商城,我們覺得昨天的搜查不太妥當。”

“好極了,”瑪麗貝思說,“我們就得這麽幹,要是警方沒有把事情辦妥當的話,那我們就自己親手去辦,因為我……總之至今為止,警方沒有給我留下多少好印象。”

蘭德聞言把一只手擱在妻子的肩膀上,看來瑪麗貝思已經不止一次說過這樣的話,蘭德也並非第一次聽到。

“今天晚上我想和你一起去,尼克,我也要去。”蘭德說。他身穿一件淺灰藍色高爾夫球衫、一條橄欖色休閑褲,一頭黑發閃爍著隱隱的光澤,我想象著他拿出慣常的招數試圖跟希爾山姆兄弟打成一片,蘭德的嘴裏會說出一句,“嘿,我也愛喝上幾口啤酒,你支持的球隊最近怎麽樣啦?”想著想著,那即將到來的尷尬一幕頓時變成了我頭上籠罩的一片陰雲。

“當然,蘭德,當然沒問題。”

我的眼前整整空出了十個小時。警方要還回我的車,我猜他們已經在車裏忙活了一陣,又是翻東西又是查指印,因此我搭了趟便車,讓一位年長的志願者把我捎到了警察局,那是一位活力十足的慈祥老婦,單獨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似乎略有幾分緊張。

“我不過是開車送鄧恩先生到警局去一趟,不到半個小時就會回來。”她對一個朋友說道,“不超過半個小時。”

吉爾平沒有把艾米的第二條提示當作案件的證物,那條小可愛已經讓他激動萬分,根本顧不上艾米的提示了。我猛地打開門,坐進自己的汽車,暑氣向車外一湧而出,我又把妻子的第二條提示讀了一遍:

想想我吧:我對你癡心一片
和你在一起,我的未來清晰可見
你帶我來到這裏,讓我聽見你的閑談
你談起兒時的冒險:那時你穿著寒酸的仔褲,戴著一頂鴨舌帽
讓其他人全部靠邊站,他們在你我心中通通不算數
讓我們偷偷地吻上一吻……假裝你我剛剛結為夫妻

她這條提示指的是密蘇裏州的漢尼拔,也就是馬克•吐溫少時的故鄉,我少年時代曾經在那裏打過暑期工,裝扮成哈克貝利•費恩的模樣在城裏遊蕩,頭戴一頂舊草帽,穿著幾件裝腔作勢的破衣爛衫,臉上掛著一抹無賴的微笑,嘴裏一聲聲敦促著人們去冰激淩店轉一轉。這種經歷倒是能幫著我積攢人氣並擡高聲望,至少在紐約便是如此,因為這樣的生涯在紐約算是獨一無二,沒有人聽完後能張口說出“哦,是的,我也有過同樣的經歷”。

至於艾米提到的“鴨舌帽”,則是只有我和她才明白的一個小笑話。當時我和艾米一起共進晚餐,我們喝光了一瓶酒,又新開了第二瓶,那時我第一次告訴艾米自己扮演過哈克貝利•費恩,她已經喝得東倒西歪,露出一副討人喜歡的醉態,一張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臉頰泛上了潮紅——喝醉的艾米就是這副模樣。她俯身越過桌子向我靠過來,仿佛我的身上有股讓她難以抗拒的魔力,不停地問我是否還留著那頂鴨舌帽,問我是否會戴上那頂鴨舌帽給她瞧一瞧,於是我問艾米她的腦子到底是在哪裏短了路,怎麽會覺得哈克貝利•費恩戴著一頂鴨舌帽,結果她咽了一口唾沫說:“喔,我的意思是一頂草帽!”看她當時那副樣子,你會覺得草帽和鴨舌帽完全是一碼事呢。從此以後,不管我們在什麽時候看網球比賽,我們總會對球員頭上那些動感十足的“草帽”送上好一番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