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艾略特•鄧恩 事發當日(第3/4頁)

我已經耐心等待了多年,(那可真是好多年哪!)等著雲開霧散的一天,到時候男人們就會讀起簡•奧斯汀的書,學起針織,假裝熱愛植物,開開派對一起做做剪貼簿,還會用互相親熱的一幕撩得女人們春心蕩漾,到時候我們就會開口說:“嗯,這小子真是酷得要命。”

但是這一天一直沒有來臨,全美國的女人們反而串通一氣墮落了起來!沒有花上多久工夫,“酷妞”就成了公認的標準,男人們堅信處處有佳人——她不再是個千年難得一遇的夢中情人啦!每個女孩都應該是“酷妞”,不然的話,那就是你自己出了毛病。

不過話說回來,變身成一名“酷妞”倒是件十分誘人的事。我是個喜歡當贏家的人,對我這樣的人來說,變身成萬人迷極具誘惑力。遇見尼克時,我一眼就看出他中意的正是此類女孩,而為了他這個人,我倒是願意嘗試一番。我還是擔起我該擔的罵名吧:事實是,一開始的時候我簡直為他神魂顛倒,我覺得他身上極具與眾不同的氣質,別有一番密蘇裏風情,在他身邊讓人如沐春風。他讓我激發出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特質,比如輕盈、幽默、悠閑,仿佛他把我掏了個空,又填上了片片羽毛。他幫我變成了一個“酷妞”,如果跟其他人在一起,我就不會變成“酷妞”,也不會想要變成“酷妞”。我不得不承認,“酷妞”身上好歹有些討我歡心的地方:我不僅吃了月餅,光著腳走路,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還看了傻頭傻腦的電影,吃了垃圾食品,其關鍵在於——我不再未雨綢繆了。我喝下一罐可樂,卻不用擔心如何回收可樂罐,也不用擔心攢了一肚子酸水,這些酸水說不定能把硬幣洗得光鮮亮麗呢。我們去看了一部傻頭傻腦的電影,卻不再擔心那些讓人不快的性別歧視和種族歧視,我甚至都不擔心那部電影有沒有邏輯。我不再擔心下一步將要發生的任何事情,不計後果、活在當下,連我都能感覺自己一步步變得膚淺和愚蠢起來,但我也過得挺開心。

在遇到尼克之前,我從未過過有血有肉的日子,因為我的腳跟一直沒有踏進過人間。“小魔女艾米”必須才華橫溢、創意百出、善良體貼、才智過人,而且快快樂樂。“我們只希望你能快樂”,蘭德和瑪麗貝思總是這麽說,但他們從來沒有解釋過如何才能快樂,因此他們空有許多機遇和優勢,卻從未教會我快樂之道。我記得我總是對別的孩子百思不得其解:在生日派對上,我看著其他孩子咯咯地笑、做著鬼臉,於是也設法學著他們的模樣,但我想不通為什麽。我會坐在那兒,下巴上緊緊地勒著生日帽上的橡皮筋,牙齒上沾著蛋糕的糖衣,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面前的場景到底有哪點好玩。

等到遇上了尼克,我才終於恍然大悟,因為他是如此生動有趣,活像是一只招人愛的海獺。在與我勢均力敵的人中間,我破天荒遇見了一個天性快活的人,他才華橫溢、風度翩翩、幽默迷人,還對我一腔癡心,他很討大家的歡心,更討女人的歡心。那時我真心以為我們會是最完美的一對,是周遭最幸福的情侶,倒不是因為愛情必須與人攀比,不過我確實不明白一點:如果湊在一起的一對不算周遭最幸福的情侶,那幹嗎還要湊在一起呢?

在那寥寥幾年中,也就是扮成他人的幾年中,我也許確實快樂了幾分,無論在此之前還是在此之後,我都不再擁有過那樣的快樂,我自己也不清楚這一點到底意味著什麽。

可惜快樂時光不得不走到盡頭,因為那段日子並不真實,那個女孩也並非真正的我。那並不是真正的我,尼克!我原以為你心裏清楚,我原以為那是遊戲中你我心領神會的默契,我如此努力地想要變得一身輕松,但那樣的時光終究無法長久。事實證明,尼克也沒有辦法一直戴著他的假面:無論是諧趣橫生的玩笑話、透著機靈勁的花招,還是一腔浪漫與款款深情,都已經開始支離破碎。我摘掉了假面,但我恨尼克在見到真容時那一臉吃驚的神色,我恨他居然不知道雲上的時光終究會落地,我恨他真心相信自己娶了一個尤物,那是成千上萬意淫連篇、精蟲上腦的男人在白日夢裏造出來的嬌娃。當我開口讓他傾聽我的心聲時,他看上去簡直驚訝萬分,完全不敢相信我竟然不喜歡用蠟在私處脫毛,不喜歡依他的興致給他“吹簫”,而且還真會介意他缺席我和朋友的聚會。還記得我有篇讓人笑掉大牙的日記嗎?裏面口口聲聲說“我才用不著讓他在朋友們面前扮演可憐巴巴的‘跳舞的猴子’呢,我挺樂意讓他回歸自我”,聽聽這滿嘴混賬話,純屬“酷妞”玩的那套狗屁玩意兒,對此我死活也想不通:如果你任由男人隨隨便便地取消計劃或者不肯聽你差遣,那你不就輸了嗎,因為你沒有辦法稱心如意呀,這一點是明擺著的事情。當然,他可能會很開心,也會滿嘴誇你是有史以來最酷的女孩,但他之所以這麽說,正是因為他遂了自己的心意——誇你幾句“酷妞”,就是為了把你耍得團團轉!這正是男人們常用的招數,他們想方設法把你捧成一名“酷妞”,因此你就會乖乖聽他們的話,正如你還沒有開口同意買某輛車,汽車推銷員已經在說:“你究竟願意為這輛寶貝掏多少錢呢?”男人們的嘴裏會說出那句惡心人的話:“我是說,我清楚你心裏一點兒也不介意,如果我……”“見鬼,我心裏很介意。”盡管直說吧,傻乎乎的小姑娘們,千萬別輸了這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