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艾略特•鄧恩 事發當日(第2/3頁)

說來說去,我可能是有點兒抓狂。對一個平常女子來說,把殺妻的罪名安到自己丈夫的頭上實在有幾分出格,這一點我心裏也很清楚。

但這一手絕不可少,尼克必須受點兒教訓,他還從來沒有被人教訓過!他這一輩子受盡了寵愛,一直帶著一臉迷人的招牌笑容,帶著滿嘴謊言、滿身缺點、滿腔自私和一副逃避責任的勁頭輕輕松松地蒙混了過去,從來沒有一個人非要他挑起任何擔子。我覺得吃點兒苦頭會把他鍛造得更加出色,要不然至少讓他有幾分悔意,那個人渣。

我一直認為自己有能力策劃一場完美的謀殺。有人穿幫被抓了包,那是因為他們沒有耐心,不肯精心把計劃做好。此刻我把身下這輛蹩腳的汽車換到五擋一溜煙上了路,臉上又露出了一縷笑容(目前迦太基已經被我甩在七十八英裏之外了)。我現在開著的這輛車就說明了我是多麽聰慧:它是用一千兩百美元買來的,當時賣主在網站上發了一則售車廣告。買車是五個月前的事,因此人們早把這回事忘到了腦後;那車是一輛1992年的福特 Festiva,堪稱世界上個頭最小也最不打眼的車;我和賣家是在晚上碰的頭,在阿肯色州瓊斯博羅一家沃爾瑪超市的停車場上。那一趟我坐的是火車,錢包裏揣著一沓現金,火車單程就跑了足足八個小時,而尼克正在跟一幫哥們兒出去玩呢(他說是“出門跟一幫哥們兒去玩”,其實是“出門跟小賤人廝混”)。我在餐車的菜單上點了一份所謂的沙拉,結果端上來只有一些生菜和兩個櫻桃番茄,我的身旁還坐著一位憂郁的農夫,他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寶貝孫女兒,正乘火車打算趕回家去。

那對賣福特車的夫妻看上去跟我一樣謹慎,女人自始至終都坐在車裏,懷裏抱著一個叼奶嘴的小孩,眼睜睜地望著我和她的丈夫一手交現金一手交鑰匙,隨後她走出了車,而我上了車,整個過程就那麽眨眼間的工夫。我先從後視鏡裏看著這對夫妻帶著剛到手的錢走進沃爾瑪,然後才把車停到了聖路易斯一家提供長期停車位的停車場裏,每個月會到那家停車場去兩次,把車換一個新的車位,每次都用現金支付,同時還戴著一頂棒球帽,總之一切簡單得不得了。

買車的事只是舉個例子,說明一下我是多麽耐心,多麽精於規劃,又多麽機靈。我對自己很滿意,再駕車行駛三個小時,我就可以抵達密蘇裏州歐紮克地區的山林深處,那也是我的目的地。那裏的樹林中有一些供出租的小木屋,可以付現金租上幾個星期,同時還配備有線電視——有線電視可是必需品。我打算在木屋裏躲上一兩個周,因為我不想在新聞報道沸沸揚揚的關頭到處現身,再說當尼克悟出我已經躲起來的時候,他也壓根兒不會想到我躲在這兒。

眼前是一段不堪入目的高速公路,一路上都是衰敗的美國中部景象。我又駕車開出了二十英裏,望見高速公路的出口匝道上有一個孤零零的家庭式加油站,那間廢棄的加油站看上去空空如也,但並沒有上封條。我把車靠邊停下,一眼望見女廁的門正敞開著,於是邁步走了進去。洗手間裏沒有亮燈,但有一面歪歪扭扭的金屬鏡,洗手間的自來水也可以用。趁著下午燦爛的陽光,在如桑拿一般的悶熱中,我從手袋裏取出了金屬剪刀和棕色染發劑,大刀闊斧地剪掉了自己的頭發,又把金發通通裝進了一只塑料袋。一陣微風拂過後頸,我頓時感覺神清氣爽,腦袋輕飄飄的仿佛一只氣球,於是來回扭了扭頭好好享受了一會兒。我用上了染發劑,看了看時間,一邊在門口徘徊,一邊遙望著幾英裏外,那裏星星點點地遍布著快餐店和汽車旅社。我在水池裏洗了洗頭發,溫水讓人直冒汗,隨後我又拎著一袋頭發和垃圾回到了車上,戴上了一副過時的金屬框眼鏡,從後視鏡裏打量著自己,再次露出了笑容。如果當初與尼克相遇時就是現在這副打扮的話,他永遠也不會娶我,如果我當時沒有那麽貌美,眼前的一切原本都可以避免。

第34條待辦事項:改容換貌——已辦妥。

其實,我也說不準該怎麽去演“死掉的艾米”,我正設法想要弄清楚這對我到底意味著什麽,在接下的幾個月裏我會變成什麽樣。我想她有可能是任何一種模樣,只不過不能是我已經扮過的那幾種人:“小魔女艾米”,20世紀80年代的學院派女生,玲瓏八面、變化多端的鬼靈精,滿嘴反話、腦筋好使的女孩,走波西米亞路線的嬌娃,再加上“酷妞”、受寵的妻子、不受寵的妻子、復仇心切的妻子和那個日記裏的艾米。

我希望你們喜歡日記裏的那個艾米,設計她的原意就是為了討人歡心,就是為了讓你們這樣的人去喜歡她,誰讓她容易討人喜歡呢——話說回來,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容易討人歡心”是一種恭維話,不就是所有人都有可能喜歡你嗎?!不過管它呢,我覺得那些日記看上去很像樣,而且那些日記很不好寫,在日記裏我必須始終扮演一個和藹可親又有點兒天真的形象,那個女人癡愛著自己的丈夫,也能看出他的一些毛病(否則她就太蠢了),但她仍然對丈夫忠心耿耿;與此同時,她的日記要引導讀者得出一個結論:尼克確實打算殺了我。我正迫不及待地等著讀者,也就是警察們找到那本日記,日記裏有無數需要破解的線索,無數等待發掘的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