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春日旅館座落在強羅的中央位置。

它並不是家大旅館,而是在附近闊氣的旅館包圍之中一家不太顯眼的中等旅館。

龍夫和典子剛走進鋪著石板的大門口,上身僅穿一件襯衫的掌櫃就迎了上來,精力充沛地喊了一聲:“歡迎光臨。”

龍夫趕緊畢恭畢敬地低頭回禮,表示自己並非客人。典子見龍夫現在的模樣和平時裏大異其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果然,掌櫃臉上露出吃了虧的神色,目不轉睛地盯著龍夫和典子。

“我們是記者。”說著,龍夫遞上了名片。見名片上印著出版社的名稱,掌櫃那不耐煩的眼神才有所緩和。

“打攪了。我們出版社想做一點調查,是關於七月十一日投宿貴店的東京客人田倉義三的。如果方便的話,能讓我們見見那時當值的女侍嗎?”

對於龍夫的這番話,掌櫃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聽龍夫解釋了兩三次,又看了看名片上的雜志名稱,這才答應了。

兩人進了大門後,被領進了左側的一間會客室。墻上貼著箱根的觀光導遊圖和蘆之湖的航拍照片。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連衣裙的肥胖中年婦女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本票據本似的東西。

“我是女侍的領班。”那婦女微笑道,但她的神色多少給人一種裝腔作勢的感覺,“有關客人的事情我們是不願意多說的,不過,他到底做了什麽壞事需要你們來調查呢?”

“不,並不是什麽有損名譽的事情。是為了給雜志寫報道所做的一般性調查。決不會給那人以及貴店帶來任何麻煩的。”

女侍領班晃動雙層下巴點了點頭,翻開了手中的本子。原來這是一本住宿登記簿。

“在七月十一日住宿的客人裏面確實有這麽一位。是這個吧?”

看來女侍領班已經查過了,她一下子就翻到了要找的地方。

神奈川縣藤澤市南仲街 田倉義三 四十二歲 公司職員

筆跡老到,顯然是一個經常寫字的人所寫的。本以為田倉會使用假名字,沒想到他老老實實地在登記簿上留下真名。

“對,對。就是這個人。”龍夫頗受鼓舞地擡起頭來問道,“知道那天是誰當班嗎?”

“知道啊,請稍等。”女侍領班又裝腔作勢地鞠了一躬,一轉身就出去了。

龍夫取出香煙,臉上露出了一塊石頭落了地似的放心神情。

“進展不錯啊。”典子輕聲說道。龍夫默默地點了點頭。電扇慢吞吞地轉動著,似乎在攪動著會客室裏原本就令人心神不定的氣氛。整幢建築都彌漫著大白天的旅館特有的寂寥沉悶氛圍。

這時,一個瘦小的女子走了進來。她身上穿著毫不講究的連衣裙。不知為什麽,和式旅館的女侍若是不穿和服、不系腰帶,就會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

“你們是要打聽住在萩之間的客人的事吧?我就是當班的女侍。”這位女侍鞠了一躬說道,她看起來有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萩之間似乎就是田倉所住的房間。龍夫將登記簿上田倉的名字給女侍看後問道:“打擾了。我們想了解一點有關這位叫田倉的客人的情況。你還記得他嗎?”

“記得。但也不太……”女侍略顯不安地說道。

“請放心,不會讓你為難的。你只要談談這位客人的一般情況就可以了。那麽……”龍夫似乎在考慮該怎麽引導女侍開口,“這位客人是在十一日傍晚入住,十二日早晨離開的,對吧?”

登記簿上寫著十一日下午六時入住,十二日上午九時三十分退房。

“是的。”女侍答道。

“入住後,他出去散步了嗎?”

“是的。大概是八點左右吧,他是穿著薄單衣出去溜達的,到了十一點左右才回來。”

典子點了點頭。她那天來到箱根第一次去見阿沙子老師之後,為了尋找旅館而朝木賀方向走去時,就在一個昏暗的地段遇上了田倉。當時是九點左右,想必正是他散步途中吧。

“到了十一點才回來?很晚了嘛。”龍夫問道。

“是啊。好像是遇到了熟人了,回來時他的心情很好。”

典子心裏咯噔一下,心想,田倉在路上遇到的人就是指自己吧?

“他沒說是什麽樣的人嗎?”

“沒有。不過,他怪笑道:‘到底是箱根啊,會遇到這麽有意思的情侶。’”

“情侶?”

龍夫看了看典子。兩人交換了一個不解的眼神。

“就說了這些嗎?”龍夫不甘心地問道。

“是啊,就這些。他是個開朗的客人,還說‘我也希望有機會被女人邀請到這裏來’什麽的。然後,他就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