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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丸內、銀座、赤坂一帶的酒店或寫字樓裏,經常會發現掛著“××政治經濟研究所”招牌的房間。這些研究所的所長被人稱為“老師”,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因為這些所長大多是政治家或政治評論家。其實這些地方基本不研究日本或世界的政治與經濟。大部分情況下,只是掛著個研究所的招牌,實際上是政治家的聯絡處。

不過這家“東明經濟研究所”,卻褪去了老套的“政治”二字。這裏不是議員和政治評論家的聯絡事務所,白發老頭也算不上是“所長”。

難道這家“經濟研究所”是總會屋【4】的聯絡事務所嗎?非也。看老頭的樣子,就不像是道上的人。

身著紅色上衣的女子送來了幾杯紅茶,然後又離開了。她就是澤田美代子,三十一歲。雙眼皮、小鼻子、娃娃臉,喜歡咬嘴唇。額頭上留有手術的疤痕,看上去有點神經質。

在鐵橋下的咖啡廳“DATE”裏,三人討論的就是澤田。

隔壁房間的電話不時響起,每次澤田美代子都會用稍帶嘶啞的聲音作答,從沒進房間請示過“老師”的意見,電話裏的回答也都很短促。房裏的人聽不見電話的內容,但不難想象澤田辦事十分麻利。

她之所以不把電話轉進房間,也是因為不想讓三位客人聽到來電人的名字。

“我去見山上了。”大眼睛老頭開口道。

三人沒有立刻作答,欲言又止地望著對方。

“不過只談了十分鐘。要見他的人實在太多了,搞得我也焦躁不安。那種地方我也不喜歡去。”

“您說得是啊,”味岡低頭說道,“局長室那兒是很不得了的,我也只進過建設省【5】的局長室,而且還是和另外七八個人一起去陳情的。大藏省局長室門外肯定有更多人排隊等著呢。”

“山上是給我面子。他年輕的時候就喜歡到處活動,現在也是如此。”老頭繼續自顧自地說話。

“老師,局長算是您的好朋友嗎?”成瀨問道。

“也不算吧,只是多少和其他人不同罷了,畢竟是老相識了。”

“您說的是。”

“見面的十分鐘裏,有五分鐘都在聊以前的事情。山上一個月前正好去新加坡和牙買加出差了。他回到當年去過的那座山丘公園,沒想到茶店老板竟然用日語跟他打招呼,他還記得山上呢。山上也嚇了一跳,畢竟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不過,山上的樣子的確和年輕時候沒有太大差別。”

“我曾經遠遠見過局長一次,的確很年輕啊。”中原說道。

“再年輕也有五十二歲啦。不過像他那麽有特征的人,的確是不顯老的。你看人家當地人都記得他。不過那店老板好像記性特別好,他還向山上打聽我呢,問‘巨勢還好嗎?’……”

“巨勢堂明”就是“東明經濟研究所”所長的名字。

三人恭恭敬敬地聽著老人的話。老人短短的白發緩緩搖晃。要是窗外有燦爛陽光的話,那頭白發一定會更閃亮。

和大藏省局長的會面時間只有十分鐘,而其中的一半都在聊新加坡之行。澤田美代子之前告訴他們,會面時間只有二十分鐘。而老人的雜談已經超過十五分鐘了。

隔壁房間的電話鈴不時響起,看來澤田美代子回絕了不少會面要求。

三人漸漸面露焦色。他們已經在咖啡廳等了整整兩個小時,一來這裏又要聽這些廢話。當然,了解巨勢與大藏省長官之間的關系,並不是毫無用處,可所長肯定不會讓他們把這些事告訴別人。三家大型建築公司的高層被一個老頭叫出來,絕不是為了聽這堆莫名其妙的廢話的。

不過最重要的話題,終於在最後的五分鐘裏出現了。

“之前提過的跨縣觀光道路,大藏省決定出錢了。這是從山上的口氣裏推測出來的……”說完這句,巨勢堂明與三位客人的會面就結束了。短促的敲門聲,就是結束的信號。澤田美代子遞來一張對折的紙條,擺在巨勢的面前。

為節省老頭戴老花眼鏡的時間,紙片上寫下幾個又黑又大的鉛筆字:

宮村小姐第三次來電。

巨勢的手指頭有點僵硬,不小心把打開的紙片掉在了桌上。三人偷偷掃了一眼,巨勢立刻撿起塞進了口袋裏,對站著的澤田美代子點了點頭。

因為位置的關系,只有味岡一人看到了照片上的鉛筆字,當然他還是雙手放在膝頭,一動不動。他原本就胖,這樣的坐姿讓他顯得更愚鈍。

成瀨機靈地看了看手表,朝兩旁的味岡和中原使了個眼色。於是三人站起身來。味岡是最晚站起來的。

“那我們就告辭了。”味岡代表三人說道。他們同時低頭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