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喬安娜·奧克利下定決心

美麗的喬安娜聽她父親的話離開客廳,並請求本(倫敦塔的衛兵)幫忙處理牧師盧賓先生的事情——不過,她並沒有直接回房,而是站在樓梯上靜聽事情進展;能讓滿腹沮喪的她開心一刻的,無疑就是倫敦塔衛兵整治牧師這件事,那個牧師大概再也不敢踏入眼鏡商的家半步了。

牧師走了之後,聽起來她媽媽恢復了某種平靜——這種平靜,以她對締約雙方的了解,持續不了多久——她回到臥室,把自己反鎖在裏面,要是有人上來喊她下去吃飯,就會以為她睡著了,因為她感覺自己徹底無力再出席任何活動了,不管桌上的人她有多麽敬重都不能了。

她確實尊敬倫敦塔的衛兵;小時候,他對她很好,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她知道衛兵沒有一次空手到她家,每次都給她帶點禮物,有時候是玩具,有時候是布娃娃的小衣服,這些東西在那時候可是非常珍貴的禮物。

她想得沒錯,本要請她下樓。她父親在本的要求下,已經上樓敲門了。她想到一個最好的辦法,也是確實可行的辦法——就是不作聲,那樣的話,老眼鏡商就會以為女兒睡著了。果不其然,門外的老眼鏡商聽屋裏沒動靜就悄悄下樓去了,竊喜沒把女兒吵醒,然後原原本本把情況跟本反應了。

喬安娜感覺晚上應該不會有人吵她了,可她無意休息,而是認認真真把白天發生的事情像電影一樣在腦子裏放映。她幾乎把上校和她講過的話一字不漏地重復了一遍。思量多遍之後,她突然萌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而且揮之不去。該想法一在她心裏紮根,就開始搜羅與之相關的每一個小細節。這個看起來稍顯奇怪的想法就是,傑弗裏上校贊不絕口的桑希爾先生不是別人,正是馬克·因吉斯瑞。

令人吃驚的是,一旦腦海裏萌生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想法,就會有浪潮般的證據以迅雷般的速度前來支持它。喬安娜·奧克利的這個想法就屬於這種情況。

她當即想起一連串支持該想法的小事情;其中有一件,她清楚地記得馬克·因吉斯瑞曾經告訴過她,如果離開英格蘭他想換個名字;因為他只想讓她,而且就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他的下落和近況;換名字是為了避人耳目,以防有人打聽他的下落,特別是格蘭特先生;他對格蘭特先生莫名一肚子怨氣,但當時的情況根本不至於讓他對格蘭先生如此這般憤怒。

然後,喬安娜又想起傑弗裏上校跟她描述了這位桑希爾先生英勇而高貴的行為。女孩子應該都會感覺:那些崇高的品質肯定是出自她們的心上人,而非別人。喬安娜就是如此,所以她認定桑希爾先生和馬克·因吉斯瑞應該是同一個人。

她懊惱再三,後悔當時沒有請傑弗裏上校描述桑希爾先生的體形外貌特征,要是問過了,她所有的疑慮就都馬上解決。想到還有機會問清楚,因為他約了她下周同一時間再見,她的心裏生出了些許安慰。

“應該就是他,”她說道,“他那麽著急要上岸,在約好的那一天到這兒,就證明了這一點;而且,怎麽可能,在那艘倒黴的船起火的時候,馬克會將要給我的東西交代給另外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和馬克一樣可能喪生,或許幾率還更大呢?”

這樣的推理使得她越來越堅定地相信桑希爾和馬克·因吉斯瑞是同一個人;當然,這樣一來,她只須擔心一個人的命運,而不是兩個人的了。

“我要去見傑弗裏上校,”她說道,“問他桑希爾先生頭發是不是金黃色的,眼神是不是溫和而愉悅,讓人看了就不會忘記。我要問他桑希爾先生是怎麽講話的,長什麽樣子;如果可以的話,還要請他跟我描述桑希爾先生說話的語調;然後我就能確定,一點都不用再懷疑那個人就是馬克。但是,哦!讓人焦慮的問題來了,他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可憐的喬安娜開始琢磨她的心上人從艦隊街上斯文尼·陶德的理發店出來到她父親的房子這段路上可能發生的各種事情,她越想越沒頭緒,完全就是一團亂麻。痛苦的思緒總是被帶回到理發店,那只狗蹲過的地方;有一瞬間,想到那串珍珠可能讓她的心上人遭遇的危險,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天啊,天啊!”她哭喊著,“我真的感覺想毒死狗的那個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我看到他的臉,盡管只是一瞥,卻再也抹不掉了。那張臉寫滿了殘忍和邪惡;再說了,一個連無辜的小動物都想毒死的人絕對是無情的,卑鄙的。只要他認為自己能逃脫法網,就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我該怎麽辦——哦!我該怎麽做才能把這個謎團弄個水落石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