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報復 第02章 惡夢(第2/3頁)

你怎麽把我的房子整成這樣了?他對身後的人喊到……但沒有轉過身。他並不需要轉身去證明剃刀的存在,諾妮·格麗菲絲曾用它割過馬辛,把馬辛的面頰割得鮮血淋漓,露出白骨,一只眼睛在眼眶外晃蕩,在此之前,馬辛自己用它割過他的“對手們”的鼻子。

我什麽都沒幹,斯達克說,泰德不用看就知道他在微笑,這從他的聲音可以聽出來。是你幹的,混蛋。

他們走進廚房。

泰德摸摸火爐,它裂成兩半,伴隨著低沉的、像一個塞滿泥土的大锺發出的叮當聲。加熱線圈乒地飛起,四處亂濺,一個可笑的螺絲帽在狂風中呼嘯而過。從火爐中間的黑洞中,吹出一種有毒的臭氣,他向其中窺視,看到一只火雞。它已腐爛,發出惡臭。黑色的液體中夾雜著不知名的肉塊,慢慢從火雞的凹處流出來。

在這兒我們稱之為廢物,斯達克在他身後評論到。

你的話是什麽意思?你說在哪兒,這兒?

安得斯韋爾,這裏不通火車,泰德。斯達克冷靜的說。

他還說了什麽,但泰德沒聽清。麗茲的錢包在地板上,泰德被絆了一下。他連忙抓住廚房桌子以免摔倒,桌子開始變成碎片,最後成為一堆鋸末。一根閃亮的釘子逆轉著鉆進墻角,帶著金屬的叮當聲。

馬上停下來!泰德喊道。我要醒來!我痛恨打碎東西!

你總是很笨拙,你這混蛋,斯達克說。他說話的口氣好象泰德有許多兄弟姐妹,他們每個人都舉止極為優雅。

我並非注定很笨拙,泰德焦急對他說,聲音幾近乎哀鳴。我並非注定笨拙。我並非注定要打碎東西。當我很小心的時候,一切都是很好。

對——但可惜你已經不小心了,斯達克不動聲色的說。他們走進後廳。

麗茲在這兒,她坐在門邊的角落裏,兩腳呈八字形,一只鞋穿著,一只鞋脫了。她穿著尼龍襪,泰德可以看出其中一只脫絲了。她低著頭,淺黃色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他不願看她的臉。就像他不用看剃刀或斯達克那剃刀似的獰笑就已知道他們的存在一樣。他不用看麗茲的臉就知道她不是睡著了或失去知覺,而是死了。

打開燈,你會看得更清楚,斯達克以一種和朋友聊天的口氣微笑著說。他的手出現在泰德肩膀上,指著泰德自己安的燈。當然,它們是電燈,看上去像真的一樣:一個木紡錘上安著兩個防風煤油燈,由墻上的一個可調光開關控制。

我不想看!

他力圖使自己聽上去堅決、自信,但他開始不安。他可以聽出他聲音中的顫抖,這意味著他快要哭了。他說什麽似乎都無關緊要,因為他已把手伸向墻上的圓形開關。當他碰上它時,藍色的電火花從手指間噴出,這火花厚厚的像果凍而不像光。開關象牙色的圓把柄變成黑色的,炸離墻壁,像一個微型飛碟一樣穿過房間。它撞碎了另一面的小窗戶,消失在陽光中,這陽光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綠色,像銅器上的綠毛。

電防風煤油燈亮得異乎尋常,紡錘開始轉動,把起固定作用的鐵鏈卷了起來,整個房子的陰影在瘋狂跳動。兩個燈罩先後碎裂,玻璃撒了泰德一身。

他不加思索的跳上前去,一把抓住坐著的妻子,想在鐵鏈斷裂、沉重的木紡錘落下砸在她的身上之前,把她救出來。這沖動是如此強烈,使他不顧一切,雖然他明知道她已死了,這一切沒有關系,斯達克即使連根拔起帝國大廈扔在她身上,也沒關系。無論如何跟她沒關系,再也沒關系。

他的兩臂穿過她的腋下,環抱著她,她的身體向前傾,頭向後仰,臉上的皮膚裂紋密布,像一個明代瓷瓶的表面。呆滯的眼睛突然爆炸,有毒的綠色汁液噴到他的臉上,熱乎乎的令人惡心。她的嘴大張著,牙齒暴雨般的從中飛出,打在他的面頰和額頭,他可以感到它們的光滑堅硬。半凝固的鮮血從她凹凸不平的牙齦間噴出。她的舌頭從她的口中滾落出來,像一條血淋淋的蛇一樣直直的墜落到她的裙邊。

泰德開始尖叫——謝天謝地,在夢中,而不是在現實中,否則他會把麗茲嚇壞的。

我跟你沒完,你這混蛋,喬治·斯達克在他身後輕聲說。他的聲音中已沒有微笑,冷冰冰的像十一月的羅克堡湖水。記住。你別想擺脫我,因為當你擺脫我的時候……

泰德全身一震,醒了過來,他的臉濕漉漉的,枕頭也濕漉漉的,他剛才一直痙攣地抓著枕頭,貼在臉上。這濕漉漉的也許是汗水,也許是淚水。

“……你擺脫了最好的東西。”他對這枕頭續完那句話,然後躺在那裏,膝蓋蜷到胸前,一陣陣的發抖。

“泰德?”麗茲在她的夢中含含糊糊地說,“雙胞胎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