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2/7頁)

範克特說,露出愉快的表情。他把剛才讀的那份《衛報》丟到一邊。斯特萊克看見一個瘦巴巴,但是很出名的老人的照片,即使顛倒著也能依稀辨認出來。標題是:平克曼九十華誕。

“親愛的老平克,”範克特注意到斯特萊克的目光,說道,“我們下星期在切爾西藝術俱樂部給他開一個小型派對。”

“是嗎?”斯特萊克說,一邊找筆。

“他認識我舅舅。他們曾一起在軍隊服役,”範克特說,“我寫出第一本小說《貝拉前沿》——當時我剛從牛津畢業——我那可憐的老舅想幫幫我的忙,就給平克曼寄了一本,他一輩子只認識這麽一位作家。”

他說話斟詞酌句,好像有個看不見的第三者在用速記法記錄他說的每一句話。這個故事聽起來像是預先排練過的,似乎講過許多遍,也許確實如此,他是一個經常接受采訪的人。

“平克曼——當時寫了那個很有影響的‘邦蒂大冒險’系列作品——對我寫的東西一個字都不理解,”範克特繼續說道,“但是為了讓我舅舅高興,把書遞給查德圖書社,真是無巧不成書,正好落在公司裏唯一一個能讀懂它的人的桌上。”

“意外的好運。”斯特萊克說。

侍者端來給範克特的紅酒和給斯特萊克的一杯水。

“所以,”偵探說,“後來你把平克曼介紹給你的代理,是一種投桃報李?”

“沒錯,”範克特說,點了點頭,像一位教師居高臨下地表示很高興注意到台下有一個學生認真聽講了,“當時,平克的幾位代理總是‘忘記’支付他的版稅。伊麗莎白·塔塞爾這個人,不管你對她有什麽看法,她還是很守誠信的——從生意角度來說,誠實守信。”範克特糾正自己的說法,一邊小口喝著紅酒。

“她也會參加平克曼的派對,是嗎?”斯特萊克說,觀察著範克特的反應,“她仍然是平克曼的代理,是嗎?”

“對我來說,利茲參加不參加都無所謂。難道她以為我還對她耿耿於懷嗎?”範克特說,臉上又露出那種刻薄的笑容,“不到一年,我就把她忘到了腦後。”

“當初你叫她甩掉奎因時,她為什麽拒絕了?”斯特萊克問。

對方在跟他初次相遇的幾秒鐘後就提出想要見面的隱晦動機,因此,斯特萊克覺得不妨對他采取直接進攻的策略。

“我根本沒有叫她甩掉奎因,”範克特說,仍然為了照顧那個看不見的速記員而放慢語速,“我解釋說,只要奎因還在,我就不可能繼續由她代理,然後我就離開了。”

“明白了,”斯特萊克說,他已經習慣這種鉆牛角尖,“你認為她為什麽讓你離開呢?你是一條更大的魚呀,不是嗎?”

“公允地說,我認為跟奎因那條小黃刺魚相比,我是一條大梭子魚,”範克特得意地笑著說,“可是,你要知道,當時利茲和奎因睡到一起去了。”

“真的?這我可不知道。”斯特萊克說,哢噠把筆尖摁了出來。

“利茲到牛津上學,”範克特說,“這個身材魁梧的女漢子,此前一直幫著她爸爸在各式各樣的北部農場閹割公牛什麽的,迫不及待地想跟人發生關系,但誰也沒多大興趣。她對我有意思,不是一般的有意思——我們是學科搭档——詹姆士一世風格的美妙陰謀,專為泡妞設計——但我一直沒有那麽高風亮節去給她破處。我們一直只是朋友,”範克特說,“後來她開了代理公司,我把她介紹給奎因,誰都知道奎因喜歡撿別人剩下來的東西,我是從性的方面來講。於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發生了。”

“很有意思,”斯特萊克說,“這事大家都知道嗎?”

“不一定,”範克特說,“當時奎因已經娶了他的——怎麽說呢,他的兇手,我想現在只能這麽稱呼她了,是嗎?”他若有所思地說,“我覺得,在定義一種親密關系時,‘兇手’勝過‘妻子’,是不是?利茲可能威脅奎因,如果他像平常那樣口無遮攔,透露她在床上的奇葩表現,會有怎樣可怕的後果,因為利茲仍然癡心妄想我會回心轉意,跟她同床共眠。”

斯特萊克不知道這是盲目的虛榮,還是客觀事實,抑或兩者兼而有之。

“她總是用那兩只大大的牛眼睛看著我,等待,希望……”範克特說,嘴唇冷酷地扭曲著,“埃麗死後,她發現我即使在傷心欲絕時也不會對她網開一面。我估計她想到未來幾十年都要獨身禁欲,覺得無法忍受,就繼續支持她的那個男人了。”

“你離開代理公司後,跟奎因說過話沒有?”斯特萊克問。

“埃麗死後的最初幾年,他在酒吧裏看到我進來,總會匆匆溜走,”範克特說,“後來,他膽子慢慢大了,見我進來,會留在餐館裏,局促不安地偷偷看我幾眼。沒有,我認為我們沒有再說過話,”範克特說,似乎對這件事沒多大興趣,“你好像是在阿富汗受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