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4/7頁)

“跟你第一任妻子的情況差不多。”斯特萊克說。

“根本就不是一回事。”範克特一口否定。

“為什麽?”

“喬那本書遠遠好得多。”

又是停頓,這次時間更長。

“這是從純文學的視角看問題,”範克特說,“當然啦,也可以從其他角度來看。”

他喝完杯裏的紅酒,舉起一只手,向侍者示意再要一杯。他們旁邊的那位演員幾乎連一口氣都沒喘,還在說個不停。

“……說:‘說真的,你到底想讓我怎麽做,把我自己那該死的胳膊鋸掉?’”

“那段時間對你來說肯定很難。”斯特萊克說。

“是啊,”範克特煩躁地說,“是啊,我想可以說是‘很難’。”

“你失去了一位好朋友和一個妻子,就在短短——怎麽說呢——短短幾個月內?”

“短短幾個月,是的。”

“那段時間你一直在寫作?”

“是的,”範克特說,發出一聲惱怒的、屈尊俯就的輕笑,“我那段時間一直沒有停筆。寫作是我的職業。如果你遇到一些私人困難,會有人問你是否還會留在軍隊嗎?”

“恐怕不會,”斯特萊克並無怨恨地說,“你當時寫了什麽?”

“那些都沒出版過。我放棄自己手上的作品,替喬把那本書完成。”

侍者把第二杯酒放在範克特面前,轉身離開。

“諾斯的那本書需要做很多加工嗎?”

“幾乎不需要,”範克特說,“他是一位出色的作家。我調整幾處粗糙的地方,對結尾稍加潤色。他留下筆記,交代了自己的想法。然後我把書拿給傑瑞·瓦德格拉夫,他當時在羅珀工作。”

斯特萊克想起查德說過,範克特跟瓦德格拉夫妻子的關系過於密切,便決定謹慎行事。

“在那之前你跟瓦德格拉夫合作過嗎?”

“我從未因為自己的作品跟他合作過,但我知道他是個有才華而且很出名的編輯,而且我知道他曾經喜歡過喬。我們共同編輯出版了《朝著路標》。”

“他做得相當出色,是不是?”

範克特的壞脾氣一閃而過。他似乎對斯特萊克的提問方式頗感興趣。

“是的,”他說,喝了一口紅酒,“非常出色。”

“你現在轉到羅珀·查德,卻又不願跟他一起合作了?”

“也不能這麽說,”範克特說,臉上仍帶著笑容,“他最近太貪杯了。”

“你認為奎因為什麽把瓦德格拉夫寫進《家蠶》?”

“我怎麽可能知道?”

“瓦德格拉夫似乎一直對奎因很不錯。很難理解為什麽奎因覺得需要對他進行攻擊。”

“是嗎?”範克特問,一邊仔細地打量著斯特萊克。

“跟我談過話的每個人,似乎對《家蠶》裏切刀這個人物都有不同的看法。”

“是嗎?”

“大多數人似乎都對奎因竟然詆毀瓦德格拉夫感到憤怒。他們不明白瓦德格拉夫做了什麽,到頭來遭此報應。丹尼爾·查德認為,從切刀這個人物可以看出奎因有個合作者。”斯特萊克說。

“他認為究竟誰會跟奎因合作寫出《家蠶》呢?”範克特短促地笑了一聲說。

“他倒是有一些想法。”斯特萊克說,“另一方面,瓦德格拉夫認為切刀實際上是對你的詆毀。”

“但我是虛榮狂啊,”範克特笑著說,“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為什麽瓦德格拉夫會認為切刀是你?”

“你需要去問傑瑞·瓦德格拉夫,”範克特仍然面帶笑容地說,“但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斯特萊克,你似乎認為自己心裏有數。我告訴你吧:奎因真是大錯特錯了——他其實應該知道的。”

談話陷入僵局。

“所以,這麽多年來,你一直沒能把塔爾加斯路的房子賣掉?”

“很難找到符合喬的遺囑條件的買者。那是喬的一種不切實際的姿態。他是個浪漫主義者,理想主義者。”

“我把我對所有這一切的感受——他的饋贈,這份負擔,還有他令人心酸的遺囑——都寫進了《空心房子》裏,”範克特說,很像一位演講者在推薦補充讀物,“歐文也表達了他的看法——差強人意——在那本《巴爾紮克兄弟》裏。”

“《巴爾紮克兄弟》說的就是塔爾加斯路的那座房子,是嗎?”斯特萊克問,他讀了五十頁,並未得到這樣的印象。

“書中故事就發生在那裏。實際上是說我們的關系,我們三個人,”範克特說,“死去的喬躺在墻角,我和歐文努力追隨他的步伐,參悟他死亡的意義。就在那間畫室裏,我想——根據我讀到的報道——你就是在那裏發現奎因屍體的吧?”

斯特萊克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做著筆記。

“評論家哈維·博德稱《巴爾紮克兄弟》‘糟糕得令人心生畏懼、瞠目結舌、括約肌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