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雅典娜而言,這同樣也是一個漫長的夜晚。不知怎的,她穿過嘆息橋進了監獄裏,但這兒又黑又冷。雅典娜瑟瑟發抖著,她想哭,但她不能,她能做的就只有深呼吸。

來威尼斯並不是她的主意,但她記得羅伯特曾經說過,威尼斯是一個人們“在死之前”要去看一看的地方。那是他的原話,而現在他死了。

是的,死了。

這就像一場噩夢,也許她很快就會醒來。噢,不!似乎有什麽東西掃過了她的腳——是只老鼠,雅典娜強忍著使自己不尖叫出來。

只要尖叫,他們就會知道我在哪裏。噢,上帝,請幫幫我吧!

就在此時,雅典娜想起了自己的手機。它在口袋裏。謝天謝地!她按下號碼,盯著屏幕的微光等待電話接通。

拜托,拜托,拜托!

電話通了。感謝上帝,感謝!

“你好,我是簡。”

雅典娜只覺得喉嚨發幹,舌頭發大,拿著手機的手甚至在發抖。“簡?”

“雅典娜?”

“是的,是我……我陷入了一場可怕的麻煩之中……噢、簡,救救我,拜托、救救我。羅伯特死了,他們射死了他。他死了!這太可怕了……”

“冷靜下來,雅典娜,冷靜下來。”簡勸說著她,感到不知所措。她平復著自己的呼吸,問道:“你在哪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簡是她的姐姐,她們一直不和,直至最近兩年才和好。簡結婚後沒有住在家裏,但今天因為雅典娜不能在家照顧年邁的母親,所以她才過來看看。

“我在牢房裏——在威尼斯。”

“噢,我的天哪,雅典娜!你做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做。我在威尼斯總督府,但這裏出事了。我想這兒可能已經被恐怖分子或者其他人占領了,我不知道。起初有很多槍聲,我們本來是一群人在一起的,但事情發生時我們失散了,然後羅伯特和我躲在了一個房間裏。接著一切都安靜下來了,可我們看到一些帶著槍的人,所以不敢輕舉妄動。羅伯特想履行他作為警察的職責,但我很害怕,便讓他留下來陪我——但現在他死了。噢、簡,拜托你救救我,拜托……”

簡環視了一下廚房。本來她正站在這裏等水燒開,好為臥床的母親泡一杯咖啡。“好吧,”她終於說道,“我得查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的手機電量充足嗎?”

雅典娜低下頭看看屏幕,看見三格電量。“幾乎是滿的。”

“非常好,”簡答道,“你得把它關掉,節省電量。你有表嗎?”

雅典娜下意識地望向手腕。她幹嘛要低頭看?她當然有一個手表,那是數周前羅伯特送給她的三十二歲生日禮物。“是的。”

“我會在一小時後再打過來——也就是說你要在一個小時後開機,明白嗎?”

雅典娜深呼吸了一下。“明白,你準備怎麽做?”

“我得先找人談談。好好呆在原地別動,我會在一個小時後打給你,好嗎?”

“好的,”雅典娜抽泣著應道,“謝謝你,簡。告訴媽媽我愛她。”

“我會的,晚點再和你說,”簡答道,“還有,雅典娜,你要保持冷靜,不要驚慌,別做傻事,呆在那兒別動就行了,明白嗎?”

“明白。我愛你,簡,再見。”

雅典娜哭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告訴簡她愛她。她們一直互相攻擊、嫉妒、競爭。隨便你怎麽說吧,反正就是那麽回事兒。她們從來沒有融洽相處過。不一樣的性格,不一樣的生活目標,不一樣的兩個人。但現在一切似乎都不那麽重要了,而且事實也的確是那樣。

簡也哭了,用一條廚房毛巾擦著眼淚。危急關頭她總處理不來,可現在正是危急關頭。

真希望爸爸還活著,他會知道該怎麽做。

***

瑞安航空的航班降落在特雷維索機場,尼克跟著同航班的乘客一同走下飛機到停機坪上,一陣寒冷的風從他腳邊刮過。

他走向入境大樓,輕松通過了護照檢查,然後在傳送帶前等著行李。

我他媽的到底在這兒做什麽?

一般情況下,尼克可以指望當局派人到機場迎接他,但如今局裏的每個人都正在苦苦應對這次事件。尼克告訴過他們不必擔心,他是個成年人,自己找得著路,至少他們告訴了他方向。

他不覺得自己是個英雄,也許更像某個退休卻多管閑事的家夥吧。然而當他完成這項任務的時候,他將會成為一個英雄,並且他的人生將永遠改變——文斯·弗林筆下的米契·拉普1浮現在他的腦海。

尼克留意到一對年輕的夫婦挽著手,正在擁抱和接吻,顯然急於回去酒店房間裏。接著他看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便抓起它走到出口買了一張到羅馬廣場的車票,他將在那裏轉乘威尼斯水上巴士到聖馬可廣場。尼克在長途汽車上坐下來看了眼手表,估計自己應該會在一個多小時後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