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愛爾蘭大使館的那個男人走進接見室時,邊上還跟了一個大約三十歲的女人。辛妮德沒有理會他們。早些時候,就在被兩個制服筆挺的警察帶來這兒之前,她才拒絕了進食早餐。

“我把律師帶來了,辛妮德,”康納·巴裏恩斯向她介紹了那個女人,“這位是羅斯瑪麗·卡瓦納,她將盡其所能來解決這個問題。我們正試著安排你回愛爾蘭,你覺得怎麽樣?”

辛妮德給了他們一個背影,冷淡地回了一句:“無所謂。”

羅斯瑪麗瞥了一眼康納,然後繞過桌子走到辛妮德跟前,好讓她面對著她。她伸出手,但辛妮德卻視若無睹,把頭轉向了墻。

“如果你不肯合作,我就沒辦法幫你了。”羅斯瑪麗解釋道。她的語氣溫柔又體貼,她的微笑溫暖且真誠,但辛妮德無視了這一切。羅斯瑪麗穿著一身整潔利落的深藍色套裝和一件白色襯衫,齊肩褐色短發幹凈利索。她從辛妮德旁邊拉過來一把椅子坐下,從公文包裏拿出記事本,從上衣口袋裏拿出鋼筆。“你想和我談談,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嗎?我了解到你對一個飛行員提出了強奸的指控。在我們聊其他事情之前,你想先說說這件事嗎?”

我真正想問的是:你他媽的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炸藥,你是怎麽把它們弄上飛機的,還有是誰在幫你,因為你肯定無法獨自一人完成這些事情。至於強奸指控……

辛妮德深呼吸,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她稍稍擡起頭,對上律師的眼神,又迅速別過頭。一段令人焦慮的、長久的沉默之後,辛妮德才決定開口。“那時沒人相信我,現在也不會有人相信我,說出來又有什麽意義?”

羅斯瑪麗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在便簽本上做了些記錄。她落在辛妮德右肩上的手傳來安撫人心的力量。“可以讓我試一試嗎?”律師輕聲說,小心地轉向康納:“你能讓我們獨處幾分鐘嗎?”康納點點頭,離開了房間。

辛妮德抑郁不已地深深嘆了一口氣,垂下肩膀。她回想起那件事情發生的經過,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羅斯瑪麗從口袋裏抽出一張面紙,遞給對方。辛妮德擦掉眼淚,開始講述她的故事。

事情第一次發生的那個晚上,她只有七歲,也許是六歲。她蜷縮在自己的床上,屋裏的玻璃布滿霧氣,而外面的地上堆著積雪。

“我試過告訴媽媽,但她和往常一樣沒有太大興趣,一門心思全在他身上。總是他、他、他!”

“他?”羅斯瑪麗詢問道,她注意到了辛妮德的雙眼已經盈滿淚水。

“是媽媽的新男友。”一想到他,辛妮德就覺得一陣惡心。

“你的父親呢?”羅斯瑪麗問道。

“工作,他總是在工作。”

“我明白了,”羅斯瑪麗寫下筆記,“他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不知道。也許是個出租車司機吧,他從來都不在家裏。”

“那麽,他現在在哪裏?”

“大概已經死了吧。”

“好的,”羅斯瑪麗暫時撇開了這個問題,“那麽,你能跟我說說是誰對你實施了性虐嗎?”

“那個醫生。”

“那個醫生?”

“是的,我們的家庭醫生。”

“所以不是羅裏·奧康奈爾?”羅斯瑪麗有點迷惑了。

“他也有份。”

“能跟我說說這件事嗎?”

辛妮德痛苦地搖了搖頭。“那個雜種——他毀了我的一生。”

羅斯瑪麗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辛妮德身旁,一手摟住她的肩膀,一手擦去她扭曲臉容上的淚水。“盡情地哭吧,你知道的,你需要把這一切發泄出來。”

辛妮德終於平靜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氣,努力繼續說下去。她望著羅斯瑪麗。“我能要杯咖啡嗎?”

律師笑了。“沒問題。”她起身打開了門。康納正坐在走廊裏,羅斯瑪麗的動作引起了他的注意。“兩杯牛奶咖啡,”羅斯瑪麗說道,“事情正取得進展。”

羅斯瑪麗轉身回到房間時,辛妮德站了起來。“我想回家。”

“這正是我來此的原因,”羅斯瑪麗安撫著她,“你想多告訴我一些關於奧康奈爾先生的事情嗎?”

“我不知道。你大概也不會相信我,沒有人相信過我。”辛妮德坐回她的位子上。

康納端來兩份杯裝咖啡和幾包糖。他把東西放在桌上,朝辛妮德微笑了一下,然後關上門,離開了房間。

羅斯瑪麗撕開一小包糖,按照自己的喜好適量倒入杯中,坐下來喝了一口。她看著同樣喝著咖啡的辛妮德。“你說他強奸了你,那是什麽時候?”

“在他的房子裏,在放學後。這很可怕——可怕……”辛妮德哭喊著。她把桌子從跟前推開,弄灑了咖啡。咖啡灑在她的腳邊,在地上匯成一片。羅斯瑪麗跳起來,趕到辛妮德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