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1944年5月31日,星期三(第4/15頁)

弗立克原來更擔心的是“果凍”。她是整個小組的關鍵成員,只有她懂得炸藥。但她早幾年前就沒有那種少女的輕盈和靈敏了。跳傘對她來說很難,不過,她很勇敢。從站立姿勢摔倒時她“哎喲”了一聲,站起來就罵罵咧咧,但還是準備再試一次。

讓弗立克吃驚的是,最糟糕的學生竟是葛麗泰。“我幹不了這個,”她對弗立克說,“我跟你說過這種打打殺殺的事我不行。”

這是葛麗泰頭一次說超過兩個單詞以上的話,“果凍”皺了皺眉頭說:“什麽怪腔怪調。”

“讓我來幫幫你,”比爾對葛麗泰說,“站好了。只管放松。”他抓起她的肩膀,隨後猛然發力把她摔倒在地上。她摔得很重,疼得叫了一聲。她掙紮著爬起來,站穩了,但讓弗立克泄氣的是,她居然開始哭起來。“上帝啊,”比爾厭煩地說,“他們給我們派的都是什麽人啊?”

弗立克瞪了他一眼。她可不能讓比爾的粗暴毀了自己的電話機械師。“你對人溫和點兒。”她厲聲對他說。

他卻不依不饒地說:“蓋世太保可比我狠多了!”

弗立克得自己動手彌補一下了,她拉起葛麗泰的手,說:“我們倆單獨練習練習。”她們繞過房子,在花園裏另找了一塊地方。

“對不起,”葛麗泰說,“我真恨那個小男人。”

“我知道。現在,我們一起做,先膝蓋著地。”兩人面對面跪坐著,手拉著手。“你只管跟著我做。”弗立克慢慢向一邊倒下,葛麗泰模仿著她的動作。兩人一同倒在地上,手還沒有放開。“你看,”弗立克說,“這就好了,對吧?”

葛麗泰笑了說:“他怎麽不能像你這樣呢?”

弗立克聳了一下肩膀。“男人嘛,”她咧嘴笑了,“現在,我們試試從站姿倒下,好吧?我們也是這麽做,手拉手。”

她跟葛麗泰兩人完成了比爾跟其他人做的所有練習。葛麗泰很快有了信心,他們回到小組裏,大家在練習跳桌子。葛麗泰加入進來,降落得很完美,讓大家為她鼓起掌來。

練習進行到從衣櫃上往下跳,接著最後從梯子上跳。當“果凍”跳下梯子,完美地打了一個滾,再站起身時,弗立克上前擁抱了她。“我真為你驕傲,”她說,“幹得好”。

這讓比爾挺反感。他轉身對珀西說:“這麽容易的動作費了半天勁,總算做對了,竟然還有擁抱,這到底是什麽見鬼的部隊?”

“你習慣習慣吧,比爾。”珀西說。

18

在杜波依斯大街上的那幢大房子裏,迪特爾帶著斯蒂芬妮的手提箱上了樓,走進蕾瑪斯小姐的臥室。

他看著這裏的一切,收拾整齊的單人床,老式的胡桃木衣櫥,還有一把祈禱椅凳,誦經台上面還放著一串念珠。“要裝作這裏就是你自己的家,並不太容易。”他不安地說,把箱子放在床上。

“我就說是從未婚的姑媽那兒繼承下來的,我也懶得按照自己的口味收拾它。”她說。

“很聰明,不過那樣的話,你也得把這兒弄得更亂一點兒。”

她打開提箱,拿出一條黑色的睡衣,將它隨意地搭在祈禱椅凳上。

“這就好一點兒了。”迪特爾說,“如果電話響了,你怎麽對付呢?”

斯蒂芬妮想了一會兒,然後她才開口說話,她壓低嗓音,她把自己巴黎上流社會的口音換成有教養的外省人的腔調說:“你好,是的,我是蕾瑪斯小姐,請問你是誰?”

“很好。”迪特爾說。這種假扮騙不了近親好友,但偶然打來電話的人不會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尤其是電話線路還會造成失真,就更讓人分不清真偽了。

他們在屋子裏到處查看著。屋子裏還有另外四間臥室,每間都為客人準備好了,床鋪得整整齊齊,每個盥洗架上都放著幹凈的毛巾。廚房裏,在應該擺放一只小平底鍋和一把單人咖啡壺的地方,他們發現了一只大燉鍋和一袋夠蕾瑪斯小姐吃一年的大米。地窖裏的葡萄酒是便宜的普通品種,但那裏還有半箱上好的蘇格蘭威士忌。在房子旁邊的車庫裏停著一輛戰前的小型西姆卡五號,那是法國版的菲亞特,意大利人把這種車叫做“托波利諾”。車況很好,油箱裏裝滿了汽油。他搖起發動手柄,發動機立刻開始旋轉。當局絕不可能允許蕾瑪斯小姐為這輛車購買稀缺的汽油和備件,好讓她開著去購物。這車想必是由抵抗組織提供燃料、負責保養的。他不清楚她會編出什麽理由,跟人解釋自己可以開車到處跑,也許她可以假裝自己是個助產士。“老母牛把一切弄得井井有條。”迪特爾說。

斯蒂芬妮開始準備午餐,他們在路上順便買了一些東西。商店裏沒有魚和肉,他們買了一點兒蘑菇和生菜,還有一條白面包,那是法國面包師用很差的面粉和麩皮做出來的,他們只能搞到這些。斯蒂芬妮調制了沙拉,用蘑菇做燴飯,他們把在食品櫃裏找到的一些奶酪也全吃掉了。現在,餐室的桌子上留著面包屑,廚房的水池裏有了臟盤子,這房子看上去就像是有人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