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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明白了。這個案子完結了。她完結了。他們都完結了。順順利利了了一樁普通案子。除了回家,不用幹什麽,忘記它,就當從沒發生過。我遵命就是。”

奧爾茲從耳後摸出那半截香煙,看著它,好像奇怪它怎麽會跑到那兒去,然後把它往背後一丟。

“你發什麽牢騷?”赫南德茲說,“要不是當時手邊沒槍,她說不定會做得天衣無縫。”

“還有,”奧爾茲嚴厲地說道,“昨天電話沒出故障吧。”

“不錯,”我說,“你們會飛快地趕來,然後會發現個真假參半的故事,在其中她只撒了些無足輕重的小謊。今天早晨你們拿到了她的自白書,我估計是完整的。你們沒容我一讀,如果只是一份愛情絕筆,你們不至於打電話去地區檢察官辦公室。要是當初倫諾克斯一案被認真調查過,你們的人肯定會挖掘出他的參戰記錄,在哪裏負的傷,等等。這麽一來,這事和韋德一家的關聯就會浮出水面。羅傑·韋德知道保羅·馬斯頓是誰。跟我有聯系的另外一個私人偵探恰巧也知情。”

“確有可能,”赫南德茲承認道,“但是,警方不是這麽調查案子的。就算沒有壓力要了結此案,要讓大家把這件事情忘掉,你也不會繼續糾纏一個一目了然的案子。我調查過幾百樁兇殺案。有些幹凈,整齊,完整得像是照章辦事;大多數這裏說得通,那裏卻說不通。不過要是你查出了殺人動機、方法和機會,而嫌疑人逃跑了,寫下了自白書,緊接著就自殺,那你就不會去管它了。世上沒有哪個警局會勞民傷財去質疑再明白不過的案子。對於倫諾克斯殺人的唯一質疑是有人認為他是個心慈手軟的家夥,不會幹這種事,而且另外的人也同樣可能是兇手,可別人沒有逃跑,沒有寫自白,沒有把自己的腦袋打開花。他卻幹了。再說說他的心慈手軟,依我看,百分之六七十進毒氣室、坐電椅或上絞刑架的殺人兇手,在他們鄰居眼裏都像富勒牙刷公司的推銷員一樣無害。無害,安靜,教養良好,就像羅傑·韋德的太太。你想不想看看她在那封信裏寫了些什麽?行,看吧。我得出去一下。”

他站起來,拉開抽屜,將一個文件夾放在桌上。“這裏有五份復印件,馬洛。別讓我逮著你偷看。”

他朝門口走去,接著又扭頭對奧爾茲說道:“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找彼肖瑞說幾句話?”

奧爾茲點點頭,尾隨他走了出去。等辦公室裏只剩下我一人時,我打開文件夾,看著黑底白字的復印件,拈著紙邊數了數。有六份,分別用回形針別在一起。我拿了一份,卷起來,塞進口袋,這才開始讀下面那一份。讀完後,我坐下來等著。過了大約十分鐘,赫南德茲一個人回來了。他又坐回辦公桌後面的椅子裏,點了點文件夾裏的復印件,將文件夾放回抽屜。

他擡起頭來,毫無表情地望著我。“滿意了?”

“勞福德知不知道你有這個?”

“我不會告訴他,伯尼也不會告訴他。是伯尼親手復印的。怎麽了?”

“要是流出去一份會怎樣?”

他臉上浮現出令人不悅的笑容。“不會。要是真發生了這種事,也不是從局長辦公室任何人手裏流出去的。地區檢察官那裏也有復印機。”

“你不太欣賞地區檢察官斯普林格,警監?”

他作出吃驚的樣子。“我?我誰都欣賞,就連你我也欣賞。滾吧,我要幹活兒了。”

我起身要走。他忽然說道:“你近來帶不帶槍?”

“有時候帶。”

“大模子威利·馬貢帶了兩把。我想不通他為什麽不用。”

“我猜他覺得他已經鎮住了所有人。”

“有可能。”赫南德茲漫不經心地說。他撿起一根橡皮筋,繃在兩個拇指間,越繃越緊,最後叭的一聲斷了。他揉了揉被橡皮筋彈了一下的拇指。“誰都可能被逼得太緊,”他說,“不管他看上去有多厲害。再會。”

我出了門,飛快地走出大樓。一旦做了替罪羊,從此便是替罪羊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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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美國加州臨太平洋城市,與洛杉磯相距不遠。

(2) 瑞士心理學家赫爾曼·羅爾沙赫(1884-1922)發明的一種測驗,用於測試人格特征、情感功能,窺視隱藏的思維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