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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她試著把這些告訴腦神經外科的近藤時,近藤的反應卻很平淡。他說,因為在家護理,接觸瑞穗的時間增加了,遇見這類現象的頻率也就隨之提高。

是的,醫生用了“現象”這個詞。他說,這只是一種叫做“脊髓反射”的單純現象,沒什麽特別的。

“出院之前用CT檢查過了,很遺憾,大腦功能並沒有恢復。小穗的狀態和當時相比沒有什麽變化。”

近藤還說,如果反射運動真的有所增加,那大概是AIBS的影響吧。

“為了讓呼吸器官運動,就要將微弱的電子信號送往神經回路,很可能是這種信號刺激脊髓,讓手腳出現運動反射。”

他斷定,呼喚時有反應,只是湊巧罷了。

薰子並不討厭這個叫近藤的醫生。那從不輕率表態,只追求客觀事實的態度,大約是身為醫生最正確的姿態吧。但唯獨這一次,他的話聽上去格外冷酷,就像是用“不要做夢”來完全否定了自己。

望著安眠的女兒,薰子再次告訴自己不能放棄。就算世上所有的人都說這孩子再也不會醒來,她也會繼續相信下去。

薰子把手伸進毛毯裏,握住了瑞穗的胳膊。女孩的胳膊就像果汁軟糖一樣柔軟,比沉睡之前細了些。這也難怪,都沒怎麽運動過,肌肉在一天天萎縮下去。

她擡頭看看墻上的時鐘,剛過下午五點。該準備晚飯了,這樣六點多就可以吃飯。預定八點之前吃完,收拾好。今晚會有一位重要的“客人”來訪。

快到九點的時候,玄關外傳來輕微的響動。在瑞穗的房間裏,薰子剛剛和千鶴子一起,給瑞穗喂完飯。

敲門聲響起,開門一看,身穿外套的和昌站在外面。他朝千鶴子說了聲“晚上好”。

“啊,晚上好。”千鶴子應道。她沒說“你回來了”。

和昌現在仍然獨自居住在青山的公寓裏。千鶴子最近已經知道了女兒女婿分居的事情,卻沒有追問,大概已經從美晴那兒知道了事情始末吧。

“是不是正在忙?”

“沒關系的。”她回答。

和昌脫下外套,向女兒的輪椅走去。因為剛吃過飯,為了不讓食物逆流,瑞穗的身體稍稍擡高了些。

“有什麽變化嗎?”和昌凝視著女兒的臉,問道。

“沒什麽。恢復得很好呢。”

“這樣啊。”和昌輕輕握住女兒的手,像要確定觸感似的動了動手指,回頭向門口看去。

那兒站著一個男人,年齡大約三十歲左右,也穿著外套,抱著個大箱子。身材瘦長,相貌清秀。青年向薰子她們點頭致意。

“這就是電話裏說的那位星野君。可以讓他進來嗎?”和昌問。

薰子點點頭。“嗯,當然可以。”

“進來吧。”和昌對星野說。星野道了叨擾,便進屋站在瑞穗面前,表情因緊張而稍微有點僵硬。

星野看了瑞穗半晌,微笑著對薰子說:

“真可愛呀。”

看見他的那一刻,薰子就感到這個人可以信賴。他的笑容毫無做作之意,讓人覺得是完全發自內心的。所以,她自然而然地說出了“謝謝”。

“生人呢?”和昌問。

“剛睡。”

“星野君做了不少準備。可以談一談嗎?”和昌問。

“好的。——媽媽,這裏交給你可以嗎?”

“放心吧,你們慢慢談。”千鶴子說。她也知道和昌等人今晚的來意。

和昌與星野移動到了起居室。薰子端出飲料,星野卻拒絕了。“我想專心說明。”

真是個認真的人啊,薰子想,工作一定做得很好。

星野從包裏取出筆記本電腦,放在小桌上,敲了幾下鍵盤,屏幕上出現了一段視頻。

畫面上是一頭黑猩猩,戴著個頭盔似的物體。頭盔上接出幾條電線,頂端似乎連在黑猩猩背上。黑猩猩面前放著一只帶把手的箱子,它的右手被固定成握把手的姿勢。

“這只猩猩因脊髓損傷,無法自主活動手腳。但通過訓練,它明白,只要用力搖動把手,就能獲得食物。”星野說著,開始播放視頻。

黑猩猩盯著箱子,眨眨眼,又動動脖子,但握著把手的手一動不動。

“就像這樣,手動不了。但是——”

星野剛說完,畫面上出現了一只手,似乎是實驗者的,拿著一個小小的裝置,按下了開關。

薰子叫出聲來。黑猩猩的右手動了起來,前後搖動著把手。

實驗者關閉了開關。黑猩猩的右手又不能動了。再次按下開關。手又動了——

星野將視頻暫停。

“這只猩猩頭部植入了電極,能從大腦皮質獲取電信號。信號通過特殊的電子回路,到達脊髓損傷部位,這樣,手就可以正常活動了。”

“簡單地說,就是把大腦指令直接送到肌肉去。”和昌在旁邊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