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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所以我才說日本的步伐太慢了。”

“可是,”由香裏低聲說,“我理解那些不願讓孩子捐獻器官的父母的心情。要是雪乃不是因為這個病,而是出了事故,腦死亡了,醫院如果問我們要不要捐獻器官,我們也會迷茫的。”

江藤似乎也有同感,連連點頭。

“那是法律不行。”新章房子斬釘截鐵地說,“現在說的是腦死亡的時候,對吧。但嚴格來說,如果不同意提供器官,就不知道患者是不是腦死亡,因為不會去進行判定。既然沒有判定,醫生就只能用‘可能’這種表述:‘可能’腦死亡。可是這種表述是無法讓父母下定決心的。孩子的心臟還在跳動,氣色也還好。身為父母,當然不願意承認孩子已經死亡。所以,法律應該修訂一下。‘當醫生判斷患者腦死亡可能性極大時,應盡快進行判定。如斷定腦死亡,則將斷定時刻作為死亡時間,停止一切治療,如有器官捐獻意願,可采取延命措施。’——這樣不就好了嗎?這樣的話,父母就會放棄,提供器官的人一定會增加的。”

新章房子淡淡說完之後,問江藤夫婦:“您不這麽想嗎?”

由香裏夫婦對視了一眼,思考著。

“這個問題真難啊。您剛才說的是很對,不過法律上沒這麽寫,應該有什麽原因吧……”

“這是因為政治家和公務員們不想承擔責任。他們沒有勇氣去決定腦死亡的人算不算死,只能含糊其辭,結果就有了現在的法律。他們也不想想,有多少人正為此痛苦著。”新章房子的視線移到斜下方,深深吸了一口氣,“您知道有孩子長期處於腦死亡狀態嗎?”

江藤夫婦似乎很迷惑,沒有說話。或許他們沒怎麽聽過類似的話。

“醫生說孩子應該已經腦死亡了,可父母不承認,一直看護著孩子,盡管孩子沒有任何康復的跡象。您對這件事怎麽想?您不覺得這是做無用功嗎?”

由香裏皺眉道:“我……理解他們的心情。”

“但如果這孩子肯捐獻器官的話,或許能救別人的命啊。”

“就算是這樣,可——”

“新章小姐,”江藤說,“請不要誤會,我們從來沒有一星半點這樣的念頭,盼著誰家孩子趕緊腦死亡。我也和妻子談過,雖然已經決定籌集資金,渡航移植,不過我們心裏仍然盼著有志願捐獻者出現,不過,也就只是在心裏想想罷了。至少我們絕對不會把這想法說出來。因為,如果出現了捐獻者,就意味著某處有個孩子去世了,一定會有許多人為此悲傷。移植手術是善意的施與,我們不會去要求,也不會去期待。同樣,對那些不接受孩子死亡,持續護理孩子的父母,我們也不會在背後說三道四。因為在他們看來,孩子還活著,對不對?所以,那仍然是一條寶貴的生命啊。我就是這麽想的。”

這位其實內心期盼著移植手術的父親的話,不知在新章房子心中激起了怎樣的回響。不過,她那雙在鏡片後面不安地閃動著的黑眼睛,似乎流露出了內心的想法。

“我明白了。”她說,“您的話對我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我衷心希望您的女兒能盡快恢復健康。”說完,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謝謝。”江藤應道。

門脇目送新章房子離去之後,便與江藤一起去喝酒。因為由香裏說江藤好久沒能放松一下了。

兩人在常去的定食屋相對而坐,先端起啤酒,為籌款順利幹了一杯。

“那個人有點怪怪的。”江藤用手背擦去嘴角的啤酒泡沫。

“你說新章小姐?”

“對。突然那麽問,讓人不知所措。”

“早知道就不介紹給你們了。”

江藤苦笑著搖搖頭。

“別這麽說。就算沒有她,社會也不會有什麽變化。我們是當事人,只顧著努力解決面前的問題,沒工夫去考慮法律如何如何。”

“的確,那個人思考的層次比較高,我也被她給鎮住了。”

“她究竟是什麽人啊?”

“似乎是當老師的。我瞅著她似乎在從事和器官移植相關的什麽運動,詳細的就不知道了。不過,她對於我們,的確是寶貴的戰鬥力。雖然只在周日才參加活動,不過確實非常熱心。”

“那太好了。多虧了像她這樣的人,才能實現這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兩億六千萬,一開始聽到的時候,我真覺得這是個天文數字啊……”

“照現在的進展,應該能達成。我打算再努一把力。”

江藤放下酒杯,認真地把雙手放在桌面上。

“這都多虧了你。要是沒有你當‘救助會’的代表,就沒有現在。我打心底裏感謝你。”

門脇皺著眉,敲敲桌子。

“去去去。這種時候,你鬧什麽虛禮。而且,事情還沒有結束哪。甚至連開始都還沒開始。等小雪平安做完手術,健健康康地回國之後,你再謝我不遲。到時候,就別來這種便宜小店啦,去高級料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