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四十分(第4/6頁)

“這很公平,不是嗎?我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他們該死,如果我有更多的時間,會讓他們死得更慘。他們不給我我該有的東西。”

他多麽冷酷,但又那麽合乎邏輯。

波特提醒自己:不要有價值判斷,但也不要表示贊成。談判者是中立的。事實上,對方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可惡,這令他極其沮喪。他對漢迪的話只相信很小一部分,只有這部分才有意義。

“老兄,阿特,我不明白,當我為某種原因殺人,他們就說我壞。可如果一個警察為某種原因做了同樣的事,他們卻付給他薪水,並且說他是好人。為什麽一些理由是好的,而另一些則是壞的?你殺人,因為他們不做該做的事;你殺掉弱者,因為他拖累了你,這有什麽不對的?”

亨利·勒波鎮靜地記著筆記,托比·蓋勒仔細讀著監視器和刻度盤數據,查理·巴德坐在墻角,眼睛看著地板,安吉在他身邊仔細地聽著。法蘭西斯·懷廷警官站在角落裏,不安地端著一杯咖啡,卻無心品嘗。她在堪薩斯州希布倫警察局工作,從沒接觸過像洛·漢迪這樣的人。

揚聲器裏傳來一陣笑聲,他問道:“承認了吧,阿特,你沒做過這種事?殺掉一個人,因為一個壞的理由?”

“沒有,我沒做過。”

“真的嗎?”他懷疑地問,“我想知道……”

沉默籠罩了貨車房。汗水從波特的臉上淌下來,他擦了一把前額。

漢迪問:“這麽說,你像老的講聯邦調查局特工的電影裏的一個人,埃弗雷姆·津巴利斯特【注】?”

【注】:埃弗雷姆·津巴利斯特(Efrem Zimbalist,1918- ),美國演員。

“一點兒不像。我很平常。我只是個級別很低的警察。我吃了太多的土豆——”

“炸薯條。”漢迪想起來了。

“實際上我最喜歡土豆泥,再加肉汁。”

托比對巴德低聲說了什麽,巴德在一張紙上寫道:最後期限。

波特看了一眼表,在電話裏說:“我喜歡運動服,特別是斜紋軟呢面料的,或者是駝絨的。但在局裏我不得不穿警服。”

“制服,哈?它們掩蓋了你的肥胖,不是嗎?別掛斷,等一會兒,阿特。”

波特從夢幻般的沉思中醒來,把萊卡望遠鏡對準工廠的窗戶。一支槍筒出現了,緊挨著香農的頭,她的褐色長發淩亂不堪。

“這個狗娘養的。”巴德低聲罵道,“那個可憐的孩子一定嚇壞了。”

法蘭西斯向前傾斜著身子。“哦,不,求……”

波特的手指按下按鈕。“迪安?”

“在。”斯蒂爾威爾回答。

“你的狙擊手能瞄準目標嗎?”

停頓。

“不能。他們只能看見一個移動的槍管。他在她後面,除了窗戶別處也沒法開槍。”

漢迪問:“嗨,阿特,你真的沒向任何人開過槍嗎?”

勒波擡頭看著波特,眉頭緊鎖。但是波特還是回答了:“沒有,從來沒有。”

巴德雙手插在衣袋裏,開始踱步。他已經憤怒了。

“開過槍吧?”

“當然。在匡提科山脈。我喜歡射擊。”

“真的?你知道,如果喜歡射擊,你就會喜歡向人開槍,殺掉某些人。”

“這個變態的東西。”巴德咕噥著。

波特向上尉揮手,示意他安靜。

“你知道嗎,阿特?”

“知道什麽?”

“你很好,我是說。”

波特忽然感到一陣喜悅——為來自這個人的贊許。

我是個好人,他想。他知道正是這份認同感使這個工作與眾不同。不是策略,不是語言,不是算計和智能。那是一種我在訓練課上無法傳授的感覺。我總是好的,他這樣認為。但是當你死後,瑪麗安,我變得高大。我的心靈無處歸依,因此我把它給了像漢迪這樣的人。

還有奧斯特拉……

華盛頓特區的一樁恐怖分子劫持案。一個愛沙尼亞女人,金發碧眼,光彩照人,在同波特進行了十二個小時的談判之後走出蘇維埃大使館,釋放了十二名人質,裏面留下了四個。最後,她終於投降了,當時她的手臂不是伸開,而是放在頭上——違背了人質投降協議。但是波特知道她不會傷害別人,就像了解瑪麗安一樣。他沒穿防護服便走出來迎接她,問候她,擁抱她,向她保證被捕後手銬不會太緊,並用她的母語告知了她的權利。當她拔出藏在領子裏的手槍,直接對準波特的臉的時候,狙擊手射中了她的頭,他不得不忍受她四濺的鮮血。他的反應?向她高喊:“趴下!”張開雙臂保護他剛見面的愛人,而她頭骨的碎片撞擊著他的皮膚。

你想過要做什麽壞事嗎?

是……

是的,洛,我想過,如果你一定要知道。

預先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