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午夜十二點三十分

這位探員年紀還輕,能成為FBI雇員他至今仍喜形於色,因此奉命在跨年夜值午夜到第二天八點的班,他絲毫沒有怨言。目前他正坐在總部三樓的FBI安全中心。

他不介意值班的另一個原因,是與他搭档的探員露易絲穿著緊身藍色上衣與黑色短裙,而且正在跟他打情罵俏。

絕對是在打情罵俏,他敢肯定。

好吧,她只是在聊她養的貓。不過從肢體語言來判斷,肯定是想勾引他。而且她穿的是黑色胸罩,在上衣裏面若隱若現,也算是一種暗示。

他繼續注視著他負責監視的十台電視屏幕,坐在他左邊的露易絲則負責監視另外十台。屏幕連接的是六十余部監視攝影機,部署在總部內部和外圍。攝影機拍下連續鏡頭,屏幕上的畫面每隔五秒更新一次。

穿黑胸罩的露易絲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聽他聊著父母位於切薩皮克灣的房子。對講機忽然尖聲響起。

不可能是薩姆或拉爾夫。這兩人半小時前才和他與露易絲換班。他們持有全區通行卡,可以直接進來。

探員按下對講機按鈕:“哪位?”

“我是哈迪警探,特區警察局的。”

“哈迪是誰?”探員問露易絲。

她聳聳肩,繼續監視屏幕。

“什麽事?”

對方的聲音傳來:“我在和瑪格麗特·盧卡斯合作辦案。”

“哦,地鐵掃射案是吧?”

“對。”

傳奇人物瑪格麗特·盧卡斯。雖然這名負責安全的探員才進FBI沒多久,但他也知道有朝一日盧卡斯將成為FBI的首位女局長。他按下開門鍵,轉身面對門口。

“我能幫你什麽忙嗎?”

“我好像迷路了。”哈迪說。

“常有的事。”他微笑,“你想去哪裏?”

“我想找文件室,才去喝了杯咖啡,回頭卻找不到路了。”

“文件室?在七樓。左轉。標志很明顯。”

“謝謝。”

“這是什麽?”露易絲突然說,“看,這是什麽東西?”

她按下讓攝影機停止掃描的按鍵,探員瞥向她。她指著其中一台屏幕,顯示有人仰面躺著,距離這裏不遠,就在同一層。屏幕顯示的雖然是黑白畫面,但那人頭部流出的一大攤東西卻顯然是鮮血。

“哦,我的老天,”她喃喃地說,伸手想拿話筒,“看起來像是拉爾夫。”

兩人後方傳來悶悶的重擊聲,露易絲抽動了一下,呻吟一聲,上衣正面滲出血跡。

“呃,”她倒抽一口氣,“怎麽——”

又是砰的一聲。子彈擊中她的後腦勺,她往前撲倒。

年輕探員轉向門口,舉起雙手哀求:“不要,不要。”

哈迪鎮定地說:“放松點兒。”

“求你了!” 棒槌學堂·出 品

“放松,”他又說,“我只想問幾個問題。”

“別殺我,求你——”

“好,”哈迪毋庸置疑地問,“你們的電腦用的是‘安檢’軟件,對吧?”

“我——”

“只要你如實回答我問的每個問題,我就不殺你。”

“好。”他哭了起來,“是安檢。”

“哪一個版本?”

“六點〇。”

“如果沒有按照正常空档登入,代號四十二會傳到‘政際系統’,對不對?”

“對……哦,求你了,先生。”他瞟了一下身邊的女人,她抽動了兩下,鮮血湧進控制面板,“哦,上帝啊……”

哈迪不緊不慢地問:“你是半夜開始接班的?”

“求你了,我……”

“半夜是嗎?”他再問,仿佛一位小學老師在教學生。

探員點點頭。

“你第一次登錄是什麽時候?”

他痛哭起來:“十二點二十一分。”

“下一次必須登錄的時間是?”

“一點零七分。”

哈迪看了墻上的時鐘,點點頭。

年輕探員的聲音中充滿恐懼。他接著說:“假日的時候,我們采用漸增式間隔法,所以第二次登錄之後,我們——”

“無所謂了。”哈迪用安慰的語氣對探員說,然後朝他頭部連開兩槍,按下開門鍵。

這人不是探員倫納德·哈迪。倫納德·哈迪是編造的姓名,他的真名是愛德華·菲爾丁。此刻他正朝電梯走去。

自動警報到一點零七分才會響起,時間充裕。

時間多得是。

這幢大樓裏幾乎空無一人,盡管如此,他仍以應該假裝出的姿態走動。神態不慌不忙卻心事重重。因此萬一撞見少數留守的探員,他們只會瞟一下他的通行證,再從菲爾丁的神態來判斷他沒問題,讓他繼續前往他想去的地方辦正事。

他深吸了一口氣,嗅到工作室、辦公室、停屍間的氣味。能進入這裏,令他亢奮不已,因為此地是執法宇宙的中心點,是FBI總部的走廊。他回想起一年前的往事。掘墓者喋喋不休地念叨,想去哈特福德藝術博物館參觀。菲爾丁帶他去,而癲狂的掘墓者在一幅面作前站了足足一小時。那幅畫是法國畫家多雷【注】在《神曲》中的插畫,描繪出但丁與古羅馬詩人維吉爾即將深入地獄的情景。而那幅作品正好能刻畫出菲爾丁目前的感受,他仿佛正在參觀地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