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6頁)

但吉納瓦跑了半個街區就慢了下來。接著她停下來,說:“等一等,基莎。”

“吉恩,你要幹什麽?”

驚恐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感覺。

“快點,姑娘,”拉基莎喘著氣說,“快跟上來。”

吉納瓦·塞特爾下定了決心。憤怒取代了恐懼。她想:絕不能放過這個混蛋。她轉過身,上上下下地看著街道。最後她看到了她要找的東西,就在她才剛剛逃離的那個巷口。她往那個方向沖了回去。

在離非洲裔美國人博物館一個街區的地方,湯普森·博伊德在擁擠的高峰人流中停下小跑的腳步。無論從什麽角度看,湯普森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中等長度的棕色頭發、中等體重、普通的面貌、中等體格(在獄中人稱“凡人喬”)。人們常常會忽略他的存在。

但是,除非是趕公共汽車、出租車或火車,否則一個男人在中城區奔跑還是會引起人的注意的。所以他放慢腳步,一派悠閑的樣子。很快,他的身影就在人群中消失了,沒有人注意到他。

在第六大道和第五十三大道交會口等紅綠燈時,他想了一下,然後做出了決定。他脫下雨衣,將它搭在手臂上,確保自己可以隨時掏出武器。接著他轉過身,開始向博物館走去。

湯普森是個一切都按照著書本行事的手藝人,他現在的舉動——回到剛才攻擊未遂的現場——並不是一個聰明的做法,毫無疑問,警察會很快趕來,而且數量應該不少。

不過他經歷過這樣的場面,當到處都是警察時,人們會因為放松警惕而導致疏忽。這時你可以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接近他們。這個中等個子的男人不緊不慢地穿過人群,朝博物館方向走去,現在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行人。“凡人喬”要開始工作了。

簡直是一個奇跡。

在腦袋裏或身體某處,當一個刺激產生時,不論是心智還是身體上的刺激——我想要拿起玻璃杯;我必須扔掉燙手的熱鍋——都會造成一個神經脈沖,沿著全身的神經細胞膜傳導。與大多數人想象的不同,這種神經脈沖不是電流,而是當神經細胞的表面迅速從正極轉變為負極時所產生的波動。神經脈沖不會有強度的變化——只有存在,或不存在——而且速度很快,每小時二百五十英裏。

神經脈沖到達目的地——肌肉、腺體及器官——之後,那裏產生回應,於是我們的心臟跳動、肺葉充氣,我們的身體可以跳舞,雙手可以種花、寫情書、駕駛飛船。

一個奇跡。

除非,某個地方出了差錯。比如說,你是犯罪現場鑒定小組的組長,在地鐵的一處建築工地勘察兇案現場時,一根橡木橫梁從上方掉落,砸在你的脖子上,並壓碎了第四節頸椎——從頭蓋骨底部往下數的第四塊骨頭。就如同林肯·萊姆幾年前所經歷的一樣。

如果發生了這種事,那麽一切就都完了。

即使重擊沒有當場砸斷脊髓,流經的血液所造成的壓力也會將它們壓碎,或使它們得不到所需的養分。而毀滅性原因是,當神經細胞死亡時——基於某些不明原因——會釋放出一種有毒的氨基酸,殺死更多的神經細胞。最後,即使病人活了下來,結疤的組織也會充滿神經周圍的空間,用一個形象的比喻來說,就是像墳墓中的泥土一樣。因為腦部和脊髓的神經細胞與身體其他部位的神經細胞不同,它們是無法再生的。一旦死亡,就永遠麻木了。

根據醫學界的謹慎說法,經歷過這樣一次“災難性的意外”後,一些被稱為“幸運兒”的病人會發現,控制著心肺等主要器官的神經細胞會繼續發揮功能,因而他們也就活了下來。

也許他們是“不幸兒”。

因為有的人寧願心臟早已停止跳動,讓自己免受感染、褥瘡、攣縮、痙攣之苦,免於自主神經異常反射的攻擊以及由此造成的中風,也使他們免於恐懼,免於連阿斯匹林和嗎啡都無法消除的、讓人捉摸不透卻又毛骨悚然的幻痛。

更不用說他們生活上的發生重大改變:理療師、護理人員、人工呼吸機、各式各樣的導管、成人紙尿布,以及對他人的依賴……當然,還有沮喪。

在這樣的情形下,有的人就放棄了,一心求死。自殺永遠是一個可能的選擇,只不過並不容易。(設想一下在只能轉動腦袋的情況下殺死自己。)

但是有的人會反擊。

“夠了嗎?”向萊姆發問的年輕人身材修長,穿著便褲和白襯衫,打著一條酒紅色的花領帶。

“不,”他的老板由於運動而上氣不接下氣,“我要繼續。”位於西中央公園大道西側一幢房子二樓的備用臥室裏,萊姆被固定在一台復雜的健身自行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