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5頁)

“今天可不行。”

“哦,讓我看吧。袋子裏是什麽?”

“那是我要做的工作。你可以來幫我。”他說著把袋子放在門廳的地上,然後嚴肅地看著女孩子們,說:“你們準備好了嗎?”

“我好了!”露西說。

布裏特尼卻什麽也沒說,但那只是因為覺得附和自己的妹妹不夠酷;她當然也會幫忙。

“將會議延期後,我就出去買了這些東西,我一早上都在看。”湯普森將手伸到購物袋裏,掏出了油漆、海綿、滾筒、還有刷子。然後,他將那本貼滿了黃色方便貼的書高高舉起,《家庭裝潢很容易第三冊:如何裝潢你孩子的房間》。

“湯米!”布裏特尼說,“是為我們的房間買的?”

“是啊,”他拉長了調子說,“你媽媽和我當然不會想在我們房間的墻上畫個小飛象。”

“你要畫小飛象?”露西皺起眉頭。

“我不要小飛象。”布裏特尼也不要。

“你們想要什麽我就畫什麽。”

“先讓我看看!”露西從他的手中把書奪走。

“不,我先看!”

“我們一起看,”湯普森說,“讓我先把外套掛起來,把箱子放好。”他走向房子的前半部,那裏是他的辦公室。

珍妮·斯塔克回到廚房,心裏想著,他的確經常出差、對工作偏執,他那顆心悲喜不定,他算不上是個好愛人,但她知道,這個男朋友已經很不錯了。

賈克斯在蘭斯頓·休斯高中校園逃脫了警察追捕後,跳上了一輛出租車。他告訴司機往南開,要快,如果能闖過紅燈,就多給十塊錢。五分鐘後,他確定已經遠遠地甩掉了追他的人。

他能逃掉是幸運的。警方顯然會采取一切手段不讓人靠近那名女孩。他覺得有些不安,似乎是他們已經知道他了。那個混蛋拉爾夫究竟會不會出賣他?

好吧,賈克斯必須得聰明一些。這正是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和在監獄裏一樣——沒弄清楚情況之前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他知道該去哪裏尋求幫助。

城裏的男人們喜歡聚集在一起,無論年輕或年老,無論是黑人、西班牙裔還是白人,無論他們住在東紐約、灣脊還是阿斯托利亞。在哈萊姆,他們會聚集在教堂、酒吧、說唱和爵士俱樂部和咖啡館、起居室、公園椅子還有門口的台階上。夏天,他們會在門前的台階和防火梯上;冬天,就圍在燒垃圾的大桶旁。還有理發店——就像幾年前的一部電影裏那樣——賈克斯的名字其實叫阿朗佐,是從阿朗佐·亨德森的名字而來;這名佐治亞州的前奴隸開了一家廣受歡迎的連鎖理發店而成為百萬富翁,而賈克斯的父親曾經希望阿朗佐的努力和才華能對這孩子產生一些影響,但結果卻是徒勞的。

但在哈萊姆,男人們最喜歡聚集的場所,是在籃球場。

當然,他們是到那裏去打球。但他們也會去那裏閑聊、解決全球問題、談女人的好處和壞處、爭論體育比賽,並且以一種現代的、隨心所欲的方式來討論和誇誇其談:這是黑人文化中講故事時用的一種傳統藝術的虛構手法,例如惡名昭彰的斯塔克李【注】,還有靠遊泳抵達安全地帶的泰坦尼克號上幸存的燒煤工。

【注】:斯塔克李(Stackolee),原名李·謝爾頓(Lee Shelton)是一名黑人馬車夫和皮條客,他被控於一八九五年的聖誕節前夜在密蘇裏州的聖路易斯殺死了威廉·利昂斯。很多布魯斯和黑人音樂都以這個故事為主題。斯塔克李於一九一二年死於肺結核。

賈克斯現在找到了離蘭斯頓·休斯高中最近的一個有籃球場的公園。雖然秋天的涼意很濃,陽光昏暗,但這裏還是擠滿了人。他裝作很隨意地站到一個小圈子前,脫掉了可能被警察追蹤的軍用夾克,將它裏朝外搭在手臂上。他斜靠著鐵鏈圍起來的籬笆,抽著煙,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號的法老拉爾夫。他摘下了頭巾,用手指梳理著前額的頭發。

剛整理好自己的外表,他就看到一輛巡邏車沿著操場對面的街道慢慢駛過。賈克斯待在原地不動。沒有什麽比快步離開更能迅速招來警察的了——他曾經有數次被警察以WWB【注】攔下,並被控犯有刑事罪。在他面前的球場上有幾個高中男孩子在磨損了的灰色瀝青的球場上神奇地移動著,旁邊還有十幾個人正在觀看。賈克斯看著那個顏色黯淡的褐色皮球砸向地面,然後傳來回聲。他看著那些手勾起來,那些身體相互碰撞,那個球向籃板飛去。

【注】:是Walking While Black的縮寫,意思是“走動的黑人”,這是含有種族歧視的說法。

那輛巡邏車不見了,賈克斯也推開鐵鏈,走近那些站在球場邊的男孩。這個前罪犯看著他們。沒有便衣,也沒有帶槍的幫派成員。只是一幫孩子——有的人有文身,有的人沒有;有人戴著項鏈,有人只掛著一個十字架;有人不懷好意,有人一看就是好孩子。他們看女生,欺負比他們年紀比小的孩子。聊天,抽煙。他們很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