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4/5頁)

他們站在燒傷科重症監護室的外面。透過窗戶,他們可以看見結構復雜的病床以及周圍類似航天儀器的器械裝置:電線、管閥,還有各種儀表。床中間隆起一個人形,一動不動,上面蓋著一塊綠色的床單。

同樣顏色的床單曾經蓋在她丈夫的屍體上。丹斯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心中思緒萬千:生命究竟去向何處,它到哪兒去了?

此時,丹斯開始厭惡這種特別的綠色。

丹斯盯著屍體,耳邊響起伊迪·丹斯曾悄悄對她說過的話:他說:“殺了我”。他說了兩遍,然後閉上雙眼……

米利亞爾的父親獨自呆在病房裏,向醫生問一些問題,而對於醫生給出的答案,他可能無法完全理解。但是,兒子去世後,父母必須做這些事情——在今後的幾天裏,他還要作更多的安排。

米利亞爾的母親在跟大家說話,再次告訴他們,面對若幹年的治療和若幹年的植皮,毫無疑問,這種情況下死亡是最好的解脫。

“絕對是最好的解脫。”她說,無意中使用了查爾斯·奧弗比最愛說的這個副詞:“絕對”。

伊迪·丹斯今天臨時上晚班。她來到大廳,看起來憂心忡忡,但卻很堅定——她女兒一眼就能察覺出這種表情。她有時會裝作很堅強,有時卻是真情實感,過去這樣的表情一直都能讓她處變不驚。

當然,今天這是她真實情感的流露。

伊迪直接走向米利亞爾的母親,用手挽著她,感覺到這位母親快要歇斯底裏了。伊迪趕緊對她說話——問一些關於她自己情緒的問題,但主要是關於她丈夫和其他子女的心情,目的是將她的注意力從這一無法承受的悲痛中引開。伊迪·丹斯在表達同情方面很有天賦,這使她成為了頗受歡迎的護士。

羅薩·米利亞爾剛平靜下來,接著又哭了起來。

丹斯可以看出她剛才那種極度的恐懼漸漸演化為可以控制的悲痛。她丈夫走了過來,伊迪把羅薩交給他,就像蕩秋千雜技演員在半空中把一名同伴傳遞給另一位演員。

“米利亞爾先生,”丹斯說,“我只想——”

這時她突然倒向側面,尖叫了一聲。她的雙手沒有伸去掏槍,而是捂住頭以免撞上停在邊上的手推車。她的第一反應是:丹尼爾·佩爾怎麽會闖進醫院?

“不!”奧尼爾大叫道。或許是凱洛格的叫聲,也可能是他們倆一起叫了起來。丹斯單腿撐地,穩住了身體,把成卷的黃色軟管和塑料杯撞翻在地。

醫生也趕緊跑了過來,不過還是溫斯頓·凱洛格控制住了狂怒不已的胡裏奧·米利亞爾,將其胳膊反扭在身後,輕松地別過他的手腕將他按倒在地。

這套動作敏捷而幹練。

“不,兒子!”父親大喊道,母親的哭喊聲更響了。

奧尼爾把丹斯扶起來。她沒受傷,但她心想明早可能會有瘀青。

胡裏奧試圖掙脫,但顯然凱洛格比他看上去的樣子更有力氣,稍稍用力地向上托起他的胳膊。“放松點,別傷著你自己。放輕松。”

“你這個婊子,該死的婊子!你殺了他!你殺了我兄弟!”

奧尼爾說:“胡裏奧,聽著,你父母已經很傷心了,別再把事情搞得更糟。”

“更糟?還有什麽更糟的呢?”他試圖擡腿踢人。

凱洛格只是往旁邊一讓,將他的手腕擡得更高。

年輕人扭曲著臉,呻吟了一聲。“放松。放松點,你就不會疼了。”聯邦調查局探員看了看他的父母,看見他們絕望的眼神。“對不起。”

“胡裏奧,”他父親說,“你傷著她了。她是警察。他們會把你送進監獄的。”

“他們應該把她送進監獄。她才是兇手。”

老米利亞爾大叫道:“閉嘴,別再說了!你媽媽在這裏,想想你媽媽吧。閉嘴!”

奧尼爾緩緩拿出手銬,但他有些猶豫。他瞥了一眼凱洛格。他們兩個都在思考。胡裏奧似乎平靜了一些。

“好的,好的,松開我。”

奧尼爾說:“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話,我們會把你銬起來。懂嗎?”

“是的,是的,我懂。”

凱洛格松開他,把他扶起來。 棒槌學堂·出 品

大家都在看著丹斯。但她不想把這事鬧到法庭上。“沒什麽,這樣就沒問題了。”

胡裏奧盯著丹斯:“哦,有問題,還有一個大問題。”

他咆哮起來。

“我真的很抱歉。”羅薩·米利亞爾雙眼飽含著淚水說道。

丹斯安慰她說:“他住在家裏嗎?”

“不,住在附近的公寓裏。”

“今晚讓他和你們住在一起。告訴他,你需要他的幫助,比如安排葬禮,還有整理胡安的遺物,凡是你能想到的,隨便什麽都行。他和其他人一樣感到痛苦。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發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