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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天呀。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能。幫我找一個箱子。一個堅固的棕色厚紙板箱子就可以,有沒有這樣的東西?”

漢姆很樂意跑腿,因此一沖而去,找了很久才拿來一個塑料盤。賈斯丁蹲在格拉斯東皮箱前,打開大鎖,解開皮帶,背對著漢姆不讓他看到,將裏面的東西移到塑料盤上。

“現在麻煩你把漢姆曼澤事務所裏最無聊的档案拿過來。過期的東西,收藏了一堆卻從來都不去翻的東西。把這個皮箱裝滿為止。”

漢姆幫他找到档案:是似乎能讓賈斯丁滿意的既老舊又處處折角的档案。他也幫賈斯丁把這些東西裝進空的皮箱裏。然後看著賈斯丁系好帶子鎖起來。隨後從窗戶再度看到他,走進巷子裏,提著箱子叫出租車。正當賈斯丁快從視線裏消失時,漢姆深呼吸叫了一聲“聖母瑪利亞!”以誠摯的心對聖母祈禱。

“早安,奎爾先生,長官。我幫你提,好嗎?我要用X光掃描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是新規定。是不是很像我們那個時代?或是你父親那個時代。謝謝你,長官。這是你的機票,一切準備就緒。”語調突然壓低,“長官,我非常難過。我們全都大受影響。”

“早安,長官!你能回來讓我們很高興。”又壓低聲音,“長官,致上最深的慰問,也代表我妻子致意。”

“致上我們最深沉的同情,奎爾先生”——另外一個人,在他耳朵裏呼出啤酒氣息——“蘭茲貝利小姐請你直接上樓,長官。歡迎回家。”

然而,外交部再也不是他的家了。外交部的大廳設計可笑,能用來嚇唬膽小鬼,只傳達出無能卻愛招搖的模樣。頭戴假發、令人蔑視的海盜畫像不再對他做出家人般的微笑。

“賈斯丁,我是艾莉森,我們還沒有見過面。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真是非常非常令人難過。你還好吧?”艾莉森·蘭茲貝利說。她站在辦公室十二英尺高的門口,顯出篤定的自制,雙手握住他的右手,然後放下。“我們都非常非常難過,賈斯丁。很震驚。你真勇敢。這麽快就回來報到。你真的能夠以理智談事情嗎?我不認為你辦得到。”

“我是在想,不知道你有沒有阿諾德的消息。”

“阿諾德?——啊,神秘的布盧姆醫生。可惜連半點都沒有。我們要作最壞的打算。”她說,卻沒有說出最壞的情形是什麽,“更何況,他也不是英國公民,對不對?”——心情好了起來——“總要讓善良的比利時人照顧他們自己人嘛。”

她的辦公室有兩層樓高,有鍍金的帶狀雕刻和戰時的黑色暖氣裝置,還有一個陽台可以向下看到非常私密的庭園。辦公室裏有兩張扶手椅,艾莉森·蘭茲貝利將自己的羊毛衫放在其中一張的椅背上,這樣別人就不會坐錯。熱水瓶裏有咖啡,這樣兩人的密談就不會有人進來打擾。辦公室裏有股莫名的濃密氣氛,是其他身體剛離去的氣味。駐布魯塞爾外交使節四年,華府國防顧問三年,賈斯丁先看過了資歷記錄。另外三年跟著聯合情報委員會回到倫敦。六個月前獲派擔任人事處主任。我們兩人惟一列入記錄的交流:一封信,建議我修剪妻子的翅膀——置之不理。一份傳真,命令我不要回自己家——太遲了。他心想著艾莉森的家是什麽模樣,奉送給她一個位於紅磚豪宅裏的公寓,就在哈洛德百貨後面,周休兩日時打橋牌比較方便。她身材精瘦,五十六歲,為了特莎穿上黑色衣服。她左手中指戴了一個男式的圖章戒指。賈斯丁猜想戒指是她父親的。墻上掛了一張相片,相片中的她開車離開慕爾公園。另一張——依賈斯丁看來掛得有點不明智——是她和德國前總理科爾握手的合照。不用過多久,你就會有自己的女子學院,人稱艾莉森女爵士,他心想。

“我整個早上都在想我不會對你講的所有話。”她開始說,將嗓門投射到大廳後面,以便後來加入的人收聽,“還有我們一定還不能達成共識的事項。我也不準備問你如何看待自己的未來,也不會告訴你我們是如何看待你的未來。我們的心情實在太難過了。”她講完,帶有老師講完課的滿足感,“對了,我是馬德拉蛋糕。別以為我是千層糕。不管你從哪裏切,我都一樣。”

她事先將一部筆記本電腦擺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有可能是特莎的計算機。她一面講話,一面以灰色短棒戳著屏幕。短棒的末端如鉤針呈鉤狀。“有一些事情我必須告訴你,現在我就有話直說了。”戳。“嗯,無限期病假是第一件事。無限期是因為顯然要以醫學報告來作決定,病假是因為你的精神受到重創,不管你自己曉不曉得都一樣。”好了。戳。“而且我們也提供心理輔導。由於經驗豐富,我們輔導得相當不錯。”悲傷的微笑,然後再戳。“山德醫生。你出去後,埃米莉會給你山德醫生的聯絡方式。暫訂明天十一點去見她,如果有必要,改時間也可以。在哈利街,不然還有哪裏?女醫生沒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