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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瑞小子,我的麻煩是,無論我走到那裏,我都會陰魂不散,攪亂大局。

“你到底是什麽人?”潘戴爾兇狠地追問歐斯納德。

“我是個間諜。美麗英格蘭的間諜。我們又在巴拿馬開張了。”

“為什麽?”

“晚餐的時候告訴你。周五晚上幾點關店?”

“現在,只要我想關就關。你會問這個問題,真叫人意外。”

“家裏呢?燭光,禮聖19,你們做什麽?”

“不搞這些。我們是基督徒,那樣不對。”

“你是聯合俱樂部的會員,對吧?”

“湊和。”

“什麽湊和?”

“我買了稻米農莊,他們才收我當會員。他們不要土耳其裁縫,愛爾蘭農夫倒無所謂,更別提他們還收兩萬五千大洋的會費。”

“你為什麽加入?”

潘戴爾開始大笑,笑得比平常都厲害,這讓他自己都很驚異。狂野的笑沖口而出,令他詫異,甚至害怕。但這笑聲畢竟也為他帶來一絲寬慰,好像他才發覺自己還能動用自己的身體。“我告訴你吧,歐斯納德先生,”他熱絡殷勤地說,“這是我尚未解開的謎團。我很沖動,有時還很好大喜功,這是我的缺點。你剛剛提到我的那位班傑明叔叔,一直夢想在意大利有幢別墅。我這麽做也許是為了討班尼歡心,也或許是為了給波特太太一點顏色瞧瞧。”

“我不認識。”

“假釋官。一個很嚴肅的女士,她認定我這輩子翻不了身。”

“去聯合俱樂部吃過晚餐嗎?帶客人去?”

“很少。這麽說吧,我現在的經濟狀況不允許。”

“如果我定做十套西裝而不是兩套,同時也有空吃晚餐,你會帶我去嗎?”

歐斯納德正穿上外套。最好讓他自己動手,潘戴爾這麽想著,壓抑住根深蒂固想提供服務的沖動。

“或許吧,看情形。”他謹慎地回答。

“而且你打電話給露伊莎。‘親愛的,好消息,我推銷了十套西裝給一個英國瘋子,所以我要請他到聯合俱樂部吃晚飯。’”

“或許吧。”

“她會怎麽說?”

“不一定。”

歐斯納德一條胳膊滑進外套裏,掏出那個潘戴爾早就瞥見的棕色信封,交給他。

“五千塊,定做兩套西裝的錢,不需要收據。還多著呢。另外幾百塊是吃飯的錢。”

潘戴爾還穿著他那件掩襟背心,所以他把信封塞進褲子的後口袋,和筆記本放在一起。

“在巴拿馬,每個人都認識哈瑞·潘戴爾。”歐斯納德說,“如果躲在某個地方,他們都會看見。如果到大家都認得你的地方,他們對你就不會再有好奇心了。”

他們再次面對面。這回看得更近了,歐斯納德按捺不住興奮,神采飛揚。一向很能心領神會的潘戴爾,也覺得自己在他的光芒照耀下被照亮了。他們下樓,讓潘戴爾可以從裁剪室打電話給露伊莎。而歐斯納德則在一把標明“女王陛下禦林軍專用”、已經收卷起來的雨傘上,測試自己的重量。

“只有你自己知道,哈瑞。”露伊莎對著潘戴爾發熱的左耳說。是她母親的聲音。社會主義與聖經學校。

“露,知道什麽?我該知道什麽呀?”玩笑,總希望能引來笑聲。“你知道我的,露,我什麽也不知道,無知得很哪。”

在電話裏,她可以停頓很久,久得像牢裏的時光。

“哈瑞,你自己知道。什麽事情值得你拋下家人一個晚上,到俱樂部和那些男男女女廝混取樂,而不是和愛你的人在一起,哈瑞。”

她的聲音柔情似水,他幾乎願意為她而死。但和往常一樣,溫柔並非她所擅長。

“哈瑞?”仿佛她仍舊等待著他。

“嗯,親愛的。”

“你別打電話來討好我,哈瑞。”她反擊。這是她說“親愛的,回來吧”的方式。但無論還有什麽想說的,她都沒說出口。

“我們有一整個周末,露。我又不是要離家出走什麽的。”一陣停頓,寬闊似太平洋。“老艾爾尼今天如何啊?露伊莎,他是個偉大的人物,我不知道我幹嗎對著你嘲笑他。他和你父親一樣崇高,我只夠格坐在他腳邊。”

是她的姐姐,他想。每回她生氣,都是因為嫉妒她的姐姐,才搞得心煩氣躁。

“他預付了五千塊錢的訂金,露”——乞求她的認可——“現金在我口袋裏。他很孤單,想找個伴,我能怎麽辦呢?把他推進黑夜裏,對他說,謝謝你買了我十套西裝,現在走吧,給自己找個女人?”

“哈瑞,不必對他說這些話。你大可以帶他回家來,和我們聚聚。如果我們不夠格,那就請做你該做的,別因為這樣而懲罰自己。”

聲音裏又有相同的柔情,她渴望扮演的是這個露伊莎,而非替她發聲的那個露伊莎。“沒問題?”歐斯納德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