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爾虞我詐

叩別了慈禧,榮侍女引著馮慎出了暖閣。來在廊下,榮侍女使個眼色,小德張便會意地跟在僻靜之處。

三人站定後,小德張也不去理馮慎,巴巴向榮侍女道:“榮姑姑,可是老佛爺有吩咐?”

榮侍女點點頭,輕聲道:“老佛爺口諭,著張公公將‘代天巡狩牌’請出,賞賜於馮章京查案。”

“什……什麽?”小德張驚呼一聲,趕緊捂住嘴。“榮姑姑,你剛才是說……代天巡狩牌?那可是誥命欽差才能使的聖令啊,老佛爺怎會輕易的就賜予他了?”

榮侍女道:“老佛爺的決斷,我當婢子的不敢多問,我勸張公公也別打聽。”

“榮姑姑教訓的是,”小德張說完,又朝馮慎道,“真瞧不出呀馮章京,才這麽一會兒工夫,老佛爺就能頒下代天巡狩牌給你……嘿,持了這牌,一切皆可便宜從事,堪比前朝的丹書鐵券和尚方寶劍呐!”

馮慎心懸萬鈞,哪有閑情聽小德張聒噪?他劍眉一皺,催促道:“張公公既知緊要,何不快些去按旨請令?”

“你……”小德張一跺腳,咬牙道,“成!咱家這便去給你請來!”

等小德張走後,榮侍女提醒道:“馮章京,此處為太後寢宮,你不便在此久候,殿外臨池有座亭子,你可在那裏接令。”

馮慎拱手道:“有勞榮姑娘指點。”

榮侍女道:“不必客氣,再有什麽事,馮章京可到殿西下處找我,我會及時向老佛爺傳呈。”

“如此多謝了!”馮慎說完,又是一揖,出殿入亭。

約一炷香的光景,小德張捧著一只紫檀匣子復返,見馮慎在亭中,便小心翼翼地將匣子放在亭下石台上。

匣子一開,裏面露出了龍紋黃緞。小德張掏出塊手巾揩凈了手,這才將黃緞層層揭開。

馮慎朝緞中望去,只見是一枚如脂的白玉牌,牌上無過多雕飾,僅用掐絲金線鑲嵌了邊角。抓起後,馮慎只覺入掌溫潤、包漿厚膩,顯然是年代久遠。

令牌正面,陽刻著“代天巡狩”四個鐘鼎大篆;背面一排彎彎曲曲的陰文,是為旗筆滿字。

見馮慎信手持拿,小德張一來眼紅,二來不忿:“哼,馮章京別太得意了,這牌子你可得留神拿穩,若失手掉在了地上,嘿嘿,那便是砍頭的罪過!”

“張公公放心,”馮慎道,“馮某不會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對了張公公,宮中可養得禦馬?”

小德張道:“小馬圈那裏有內廄,專門豢養著禦馬……哎?你問這個做什麽?”

馮慎道:“想勞張公公幫著備一匹快馬,馮某要即刻出宮走訪。”

小德張慍道:“姓馮的,你把咱家當馬夫了不成?再者說,那禦馬豈是你能騎的?誰又允你擅自離宮了?”

馮慎將代天巡狩牌一亮,“太後懿旨,恩準馮某諸事便宜,才隔這麽一會兒工夫,難道張公公就忘記了嗎?”

小德張滿臉通紅,氣道:“你擺什麽威風?少拿根雞毛當令箭!”

馮慎冷笑一聲,“張公公,你說這塊牌子,是根雞毛?”

“啊?”小德張大驚失色,忙換上張笑臉諂顏。“喲,馮章京定是聽岔了,咱家何曾那樣說過?馮章京你稍待片刻,咱家這就給你牽馬去啊……”

“如此便生受張公公了,馮某先至福華門外相候。”馮慎說罷,挺胸揚步,目不斜視地走出亭子。

小德張久侍宮禁,手腳自然麻利,馮慎前腳剛到福華門,他後腳便牽了一匹禦馬趕來。

馮慎客讓兩句,蹁身上鞍,揮鞭一甩,禦馬便揚蹄疾奮。來在馬道上,馮慎一鞭快似一鞭,雙腿緊緊夾住馬腹,直向肅王府飛奔。

方馳到南船板胡同口,王府的門房便瞧見了馮慎。待到了府前,馮慎勒馬落鞍,將韁繩遞於門房。“王爺在府內嗎?”

門房一個“在”字剛出口,馮慎的身形已至院內。

肅王此時心中牽掛,正於廳上踱來踱去,忽見馮慎闖入,不禁有些吃驚。“嗬,你怎麽出來了?”

“先容卑職喝口水。”馮慎拭著額頭熱汗,端起桌上茶杯便飲。

肅王急不可耐,催問道:“宮裏頭倒底是怎麽了?馮慎你沒受什麽難為吧?”

馮慎放下茶杯,苦笑道:“卑職暫時沒事,不過三日之後卻難說得很。”

肅王又是一驚,“怎麽?”

“王爺請看。”馮慎把那珍妃畫像與代天巡狩牌取出,並將入宮所遇,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聽完馮慎所說,肅王面布愁雲。“老太後只給你三天的期限?才三天能查出什麽來?就算有十塊代天巡狩牌,那也不頂用啊!”

“是啊,”馮慎長息一聲,“所以卑職這才急沖沖的找王爺商議。”

“馮慎你先別慌,讓本王好好想想。”肅王抱著腦袋想了一陣,頓腳道,“哎呀,本王腦子也是一團亂了!這簡直無從下手啊!唉,怎生是好?怎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