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萬象森羅(第3/7頁)

躉船順著通惠河,緩緩向東開動,望著舷窗外慢慢後移的景色,馮慎心中五味雜陳。不知不覺間,躉船已進入了大運河裏,船老大一轉舵,命小夥計們趕緊張開風帆。受北風一吹,帆篷登時鼓滿,躉船破著水花浮淩,乘風南下。

船老大與夥計們,起居都擠在後艄,是以船頭的艙房中,反倒十分安靜。香瓜沒怎麽坐過船,在甲板上來回跑了幾趟,待覺得頭暈欲吐時,才由空如師太扶著回房休息。這一連幾日,馮慎都沒能好好合眼,與鹹觀道人和花無聲說了幾句話後,倦意頻頻催襲,也便展開被褥,上床歇息。

後腦剛一沾枕頭,馮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待到醒來時,艙外已是暮色初籠、星鬥寥落。

馮慎揉了揉酸麻的肢體,慢慢走出艙門,見鹹觀道人與空如師太都在船頭甲板上,便過去行禮。“道長,師太。”

鹹觀道人微笑道:“慎兒,歇息的還好嗎?”

馮慎剛點了點頭,花無聲便拉著香瓜,怒氣沖沖的走上前來。“小子,你看看這事怎麽辦吧!”

馮慎一怔,忙問道:“花先生,莫非香瓜她又闖禍了?”

“她這禍闖大發了!”花無聲將一本書往馮慎腳底下一扔,“你自己瞧瞧吧,這臭丫頭居然敢向我這書上嘔吐!真真是有辱斯文,氣煞我也!簡直是氣煞我也!”

見花無聲那七竅生煙的模樣,馮慎還以為定是什麽古籍善本,可朝腳底下一看,發覺竟然是本最尋常不過的《笑林廣記》。不過那書頁上斑斑點點,倒確實是沾了不少的穢跡。

馮慎心裏稍安,沖香瓜道:“香瓜,你怎可如此胡鬧?”

香瓜臉色慘白,有氣無力地說道:“馮大哥,俺不是有意的……俺暈了一天的船,剛起來想到甲板上透透氣,那臭窮酸便跟在俺身後笑話俺……俺回過頭來正要找他理論,結果胸口一陣惡心,一個沒忍住,就吐在他那本書上了……”

花無聲氣道:“臭丫頭,誰笑話你了?你走你的道,我看我的書,我笑話你做什麽了?”

香瓜嗔道:“當俺沒聽見嗎?你笑得差點兒沒都喘上氣兒來!”

花無聲怒道:“我那是看書看的!那書中的笑話妙趣橫生,令人忍俊不禁,我不哈哈大笑,難道還要哇哇大哭嗎?”

“真的有那麽好笑嗎?”香瓜朝那書上看了一眼,又向花無聲道,“臭窮酸,要不你念上一個,讓俺也聽聽吧……”

花無聲愈發的怒不可遏,“還念給你聽聽?要不要唱給你聽聽!?”

馮慎見狀,忙上前勸道:“花先生不必動怒,不過是一本《笑林廣記》,待這船只泊岸後,晚輩再去給花先生買本新的回來就是……”

花無聲將手一背,道:“光是買本新的就算完了嗎?”

馮慎道:“花先生還有什麽吩咐,晚輩一並照做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花無聲轉怒為喜,“小子,待會我叫船家靠岸,你去整治些美酒佳肴來,就當是賠罪吧!”

香瓜忿道:“你這臭窮酸好不知羞!搶俺馮大哥的銀子不算,還想要騙酒喝?”

花無聲沒理會香瓜,又仰頭吟道:“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香瓜叫道:“馮大哥你瞧,說著說著,他那股窮酸氣又上來了!”

馮慎趕緊扯了扯香瓜,讓她別再說話。

花無聲不以為忤,指著香瓜接著道:“癡女焉知風雅事?只會吐得哇哇哇!”

香瓜氣道:“馮大哥,他是不是在編詩罵俺呢?”

“我那是在誇你!”花無聲哈哈大笑著,走向船尾去找船老大。“船家!船家!”

空如師太與鹹觀道人相視一笑,又向馮慎和香瓜道:“慎兒、香瓜,我這三師哥生性詼諧,你們不必放在心上。”

馮慎忙道:“師太言重了,花先生說得沒錯,三位勞頓了一日,是該用些可口的飯食了……”

話未說完,花無聲已喜滋滋地跑了回來。“小子,快備好銀子!我問過船老大了,再往前行上不遠,就有個小埠,那裏能買到好酒好菜!”

“是,全憑花先生吩咐!”馮慎說完,又向鹹觀道人道,“師太應是用素齋的,但不知道長可有葷戒?”

鹹觀道人微微一笑,“我之所秉,乃正一一派,不戒葷腥。”

馮慎點了點頭,道:“好,那晚輩知道了。”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前方果然出現了一個小埠。船家還未將躉船停穩,花無聲早已拉著馮慎跳上了岸去。

“等等俺!”香瓜見狀,忙跟著上岸。

花無聲眉頭一皺,“臭丫頭,你跟來做什麽?”

香瓜哼道:“這裏人生地不熟的,俺還怕你把俺馮大哥拐跑了呢!”

“這小子呆頭呆腦的,我就算想拐,也得有人肯要才行啊!”花無聲眼珠子一轉。“行了,你這臭丫頭願意跟著就跟著吧,多來些人,也好多搬上幾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