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時失高速公路 第三個故事:屍蠱(第2/12頁)

“算卦的”感激不已,一邊吃著餛飩一邊向我訴苦,他自稱憑著卦術精準,想到大地方闖闖。沒想到這地方大了,人們的見識也廣,根本沒人相信這套舊時的玩意兒,自打來到此地,已經連續半個月沒開過張了。他為了表示謝意,願意免費贈我一卦。

我搖頭說:“我也不是挖苦你,你的卦術若是果真精奇,來這之前怎麽不先算算財駁如何?”

“算卦的”說:“吃這碗飯的人從沒有自己給自己算的,畢竟當事則迷,要知命裏安排動不得,許多事提前知道了結果,卻未必能有好處。”

我只是不信,敷衍說:“你是測字還是相面?推命是用四柱五行還是八卦六壬?”

“算卦的”擺手道:“那些個都不用……”說著一指身邊那個大口袋:“咱這是祖傳的布袋神卦。”顧名思義,即是拿個布袋給人算命,比方說你想找我算命,但不信我的卦術,那就先拿張紙,你自己寫下姓甚名誰、生辰時日、家在何處,然後我當面從袋子裏取出一個簽,準保跟你剛才寫的情況毫無出入,因為是命便有定數,而你的命早就在我這個袋子裏裝著了,準與不準你自己來看。

我和這“算卦的”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卻被另一桌的食客聽了個滿耳,那食客覺得這事十分好奇,或許本身也是個很迷信的人,竟忍不住湊過來問道:“要是真有這麽準,那不就是活神仙了?您看能不能給我算一卦?”

我本想喝完餛飩拔腿就走了,可一看有人找“算卦的”買蔔,雙方又不像唱雙簧的,就想仔細看看這“布袋神卦”的名堂,因此沒動地方,打算聽他個下回分解。

我看那食客年歲比我稍長,聽口音似乎是山東人,就見他拿來紙筆,在上面寫了籍貫和生辰八字,名叫張海濤,老家果然在山東清河,祖上是賣牛雜碎的。

“算卦的”雙手接過紙來低聲念誦了一遍,隨即從袋子裏掏出一枚簽子,果然與張海濤所寫之事沒有什麽出入,生辰八字籍貫來歷全部吻合,便說:“老中少三步大運走的是少運;雖然祖業不靠,六親冷淡,但年輕時有貴人提攜,自創自立,屬三早之命。即發達早、立業早、享福早。然重色好利,福厚而命薄……”“算卦的”說到這忽然停住,用手遮了簽子的下半截:“前事已驗,要知後運如何,須付卦金十元。”

張海濤為人十分小氣,他雖聽對方所言無不奇中,卻不想掏錢,摸了摸衣袋,嘬著牙花子說:“十塊錢嘛也不算多,不過今天出來得匆忙,沒帶什麽零錢。對了,我這還剩下幾個生煎饅頭,要不然……”

“算卦的”見張海濤居然連十塊錢都舍不得掏,可真沒想到會有如此吝嗇之人,他只好將那幾個生煎饅頭裝進口袋,嘆了口氣說:“張老板後福無窮啊,只是要提防女色,免得惹禍上身,斷送了大好前程。”說罷嘿嘿一聲冷笑,將紙簽吞進嘴裏,拎起地上那個大口袋,蹣跚著腳步走得遠了。

張海濤坐在原位嘖嘖贊嘆道:“哎呀,真是位活神仙,這卦算得也太準了。”他見自己的命不錯,便有些個沾沾自喜,沒話找話地問我:“兄弟你咋不找他要一卦?”

我本來懶得搭理此人,但又閑極無聊,就說:“這個什麽布袋神卦,無非是江湖騙子的門道,只能糊弄糊弄你們這些不懂行的。”

張海濤不以為然:“你剛才也都瞧見了,那算卦的倆手都在桌子上放著,等我寫完了出身境況,他展開讀了一遍,當面從袋子裏摸出一枚紙簽,那姓甚名誰、籍貫祖業、生辰時日毫無差錯,這還只是我寫出來的,算卦的更說我這命是祖業不靠,六親冷淡,但有貴人提攜,自創自立,屬三早之命,發達早、立業早、享福早。卻不瞞你說,這卦簡直準得嚇人,江湖騙子哪有這麽高明的本事?”

張海濤告訴我說,他老家在山東清河,後來跟一個大哥到海南炒房,賺得盆滿缽滿,就來這邊開了個公司,因為他家幾代人專門賣牛雜碎為生,所得全是起早貪黑的辛苦錢,深知錢財來之不易,牢記著祖訓:“富由勤儉敗由奢。”所以發跡之後也舍不得吃舍不得花,平時自己吃飯只拿小吃快餐一類的東西對付,唯獨過不去一個“色”字,為了女色什麽都能豁得出去,生意做得順風順水,但姻緣卻始終不太如意,這些也都在布袋裏的卦簽上寫著,因此他心服口服,覺得拿半盤生煎饅頭換此一卦並不虧本,甚至還占了點便宜,只是提了錢便無緣,那“算卦的”一說要卦金才肯講後運,張海濤便沒興致了,什麽叫“福厚而命薄”?怎麽算有福怎麽算沒福?哪種命厚哪種命薄?是不是該有啥標準可以衡量?張海濤覺得這個薄厚可以與鈔票的薄厚等同,錢多腰杆硬,鈔票薄了福氣就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