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唆使 04

雨從一早就開始下,滴滴答答地一直持續到傍晚。或許是這個原因,音響的調頻廣播一整天都信號不良。美佐子趁喜愛的古典樂節目中斷時將廣播切換至CD。她最近都將莫紮特的CD放在音響中,心情不好時就聆聽。

美佐子停止編織,看了一眼日歷。弘昌被拘留已有三天,她完全不知道警方的調查進展得如何。晃彥好像經常和律師見面,但美佐子並不指望他會在有結果之前告訴自己什麽。因此,她總是從亞耶子那裏得知相關消息,但亞耶子從昨天開始臥床不起。園子也整天關在房裏,不肯出門,因為只要離開家門一步,就有警察尾隨。

此外,這兩天也不見女傭澄江的身影。或許她是提不起勁,連外出都嫌麻煩。美佐子也是同樣的狀態。

近期會不會有進一步的發展呢?還是案情會這樣永遠陷入膠著?美佐子總覺得,這個家或許會就這麽分崩離析。

她做了個深呼吸,想甩開不祥的預感,玄關的門鈴忽然響起。美佐子用一種連自己也覺得笨重的動作緩緩起身,拿起對講機的話筒。

“我是島津警局的和倉。”

耳邊傳來令人懷念的聲音。雖然才三天沒聽見,卻令她分外想念。

“我馬上開門。”美佐子以一種和剛才迥異的明快身手打開大門。勇作和平常一樣身穿墨綠色襯衫,臉色有些僵硬地站在門前。

“你一個人?”美佐子看著他的四周。

“是啊。你呢?”

“我也是。”

美佐子和之前一樣帶他到客廳,窗簾早已拉上。

美佐子泡完茶,勇作問:“莫紮特?”

“你很清楚啊。”

“當然清楚。只要是你喜歡的東西我都記得。”

勇作邊說邊關掉音響。突然間四周變得寂靜無聲,美佐子將熱水注入茶壺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更響亮了。

“我馬上就得走,”勇作說,“希望你聽我說幾句話。”

“好。”美佐子一面回答,一面將茶杯放到他面前,然後抱著托盤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勇作喝了一口茶,說:“我在找須貝正清從這裏的保險箱中拿走的資料,卻怎麽也找不到。”

“這件事,我聽別的刑警先生說過了。”

“我認為那些資料在瓜生手上。”

“在我先生手上?”

勇作點頭,然後像取暖似的用雙手握住茶杯。“須貝遇害後,瓜生去過須貝家,我認為他有充分的機會奪回資料。而且他去須貝家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美佐子盯著勇作直瞧,稍微猶豫了一下,應道:“說不定就是那樣。”“說不定?”

“他好像知道保險箱裏面的東西失竊了。”

美佐子坦白告訴勇作,須貝來這裏的那晚,晃彥帶著一種銳利到令人心驚的眼神問:“今天有誰來過?”

“一定沒錯。”聽她說完,勇作道,“瓜生當時就知道資料被須貝正清搶走了。那是不能被他搶走的東西,所以瓜生為了奪回資料——”

美佐子很清楚他硬生生吞回肚裏的話。勇作想說的應該是“殺了須貝正清”。

美佐子搖搖頭。“我不願……想到那一步。”

“……我想也是。”

“那麽重要的資料究竟是什麽呢?”

“如果弄清這一點,我想謎底就解開九成了。那也是非殺死須貝不可的理由,不過,還有幾個謎底我一直想知道。”

勇作告訴了美佐子二十幾年前那樁離奇的命案,以及在這次事件中的新發現。每件事都令美佐子驚詫不已。

勇作從外套內袋拿出一本對折的筆記本,那好像年代相當久遠,邊都磨圓了。“這個先寄放在你這裏,是它將我卷入了這一連串的事件。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理解我的心情。”

美佐子拿起筆記本。陳舊的封面上寫著“腦外科醫院離奇死亡命案調查記錄”。

“這也是我父親的遺物。”他說。

“我會找時間看。”美佐子將筆記本抱在胸前,“那麽,我該做什麽才好?”

勇作湊近她。“我希望你務必將那份資料弄到手,我相信那個東西在瓜生手上。我想拜托你的就是這件事。”

勇作的眼神很認真。美佐子想,雖然自己和晃彥已是貌合神離,但若答應了這件事,將會跨越心頭的最後一道防線。

但勇作接下來說的這句話,卻將她心中的迷惘一掃而空。

“說不定也會知道你說的命運之繩的真面目。”

“命運之繩……是啊。”

美佐子想,說不定真是如此,這或許是個知道瓜生家秘密的機會。

“那些資料可能就在他房裏。可是他將門上了鎖,我進不去。”美佐子說。

她心裏感到一種無以言喻的羞恥。進不了丈夫房間的妻子,哪還稱得上是妻子呢?

“鎖……哪種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