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唆使 06

縱然從山上老人家火速趕回島津警局,也已過中午。不過,勇作已事先打過電話,說他好像感冒了,今天早上要去看病。

他毫不內疚地打這通電話,也是因為最近的調查停滯不前。逮捕弘昌已經過了四天,卻還不能確定他的口供是真是假。

許多刑警的不滿都明顯地寫在臉上。他們認為,既然逮捕了最可能作案的嫌疑人,為什麽不能進行徹底的審訊,逼他招供?也就是要逼弘昌自己招了。實際上,警方遇到這種局面時,還是經常使用這種手段。

然而,警方這次不能那麽做。畢竟,對方是瓜生家的後人。警方擔心萬一事實真如弘昌的口供一般,將無法收場。因為UR電產在當地具有莫大的影響力。因此,專案組最近一直籠罩著一股低氣壓。

然而,今天卻不同。

勇作從警局的玄關進門走上樓梯時,感覺局內的氣氛和平常迥異。雖然耳邊喧囂依舊,卻能從中察覺到一種緊張感,沉寂的空氣仿佛突然動了起來。

勇作一走到會議室前,忽然從中沖出兩名刑警,其中一人撞上了他的肩。那人匆匆說聲“抱歉”,疾步而去。

刑警們照舊聚集在會議桌旁。西方一看到勇作,馬上問:“感冒嚴重嗎?”

勇作歉然道:“還好。不好意思,讓您擔心了。”

這時織田走了過來,挖苦地說:“大人物來上班啦?”他伸臂穿上西裝。“我們要到真仙寺調查線索。如果你不舒服,不去也沒關系。”

“真仙寺?發現什麽了?”

“今天一大早,局裏收到了一封密函。”

“密函?怎樣的密函?”

“如果你要一起來,倒可以邊走邊告訴你。”

“我當然去。”

勇作和織田並肩走出會議室。

織田說,密函是以限時專遞的方式指名由島津警局局長親啟。市售的牛皮信封裏裝著白色信紙,上頭是黑色鋼筆寫的字跡。織田手上有一份副本,字跡相當端正。

“工整也是理所當然。仔細調查後發現,那些字有用尺書寫的痕跡——隱藏筆跡的標準手法。”等前往真仙寺的公交車時,織田說。

密函的內容如下:

每天馬不停蹄地調查,你們辛苦了。關於UR電產社長遇害一事,我有事情非告訴你們不可,所以提筆寫下了這封信。

那天(命案發生當天)中午,十二點半左右,我去了真仙寺的墓園。

我在那裏看見了一幕奇怪的景象。當我走到墓園的圍墻外時,看見一棵杉樹後放著一個黑色塑料袋。我記得那是一棵樹幹很粗、枝幹在及腰處一分為二的杉樹。一開始還以為是誰丟棄的垃圾,但看起來不像,往袋內一瞧才發現裝了一把像是弓的東西,大小約五十厘米,像西洋繪本中獵人使用的弓。

我心裏嘀咕著:這是什麽?誰把這種東西放在這裏?但還是將塑料袋放回原處,離開了。

當天晚上看了電視,我才知道發生了那起命案。聽到受害者是被人用弓箭殺害,我害怕得膝蓋發顫。原來,我當時看到的那把弓就是兇器。

我想,是不是該盡早告訴警方自己看到的事呢?那說不定有助於調查的進展。可是,我卻有不能那麽做的苦衷。我那天到那個地方是有原因的,而且非保密不可。不過,這並非意味著我與此案有關。說得更清楚一點,我不想讓丈夫知道我那天的行蹤。因為從前一晚到當天早上,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當時正要回家。

正因如此,我才會沉默至今。再說,我想我的證言應該也幫不上什麽忙。

聽到瓜生弘昌先生被逮捕之後,我再次猶豫要不要說出這件事。警方似乎認為犯人並沒有使用弓犯案。我想,如果沒有說出真相,將有無辜的人因此受苦。

反復思量後,我想到了這個方法。請務必相信我說的話。另外,請不要找我。千萬拜托。

這封信的起承轉合很嚴謹。一遍讀下來,令人覺得出自有點年紀的女性之手,但又不能完全相信這種第一印象。

“寄件人想必沒有署名?”勇作將紙翻過來問。

“信上寫的是山田花子,肯定是假名,地址也是胡謅的。”

織田正說著,公交車來了。兩人上了車,並肩坐在最後一排。

“按照信中的說法,寄件人應該是個女人。”

“而且是個搞外遇的女人,自稱去會情人,早上回家的路上經過真仙寺。就創作而言,的確是可圈可點。但這不禁令人懷疑,為什麽要使用密函這種手法?”

“創作?”

“我是那麽認為。如果真是那種女人,應該會隱瞞這件事,而且我認為她會模仿男人的口氣寫信。”

勇作有同感。他總覺得從這封看似出自女性手筆的信中,能看見男人的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