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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待在電視機前。臨時新聞剛剛播完。在新聞的最後,播報員補充說:“九點四十五分,警察廳長官將舉行記者招待會,請鎖定頻道。”

緊接著,畫面映出記者招待會現場。正面擺著一張長桌,幾個男人並排而坐。中間是警察廳長官蘆田,白發留成三七分發型,面露狡猾。

蘆田不時把目光落到手頭的筆記上,介紹著目前狀況。跟剛才女主持人播報的相差無幾,但內容很渙散,還披露了涉事重工業工廠就是錦重工業。記者們似乎早已知道內容,消息並未引發嘩然。只有閃光燈在不停地閃爍。

“接下來,呃,我們將向嫌犯發出呼籲。”說完,蘆田巡視記者席,再次把目光落在手頭的筆記上。

他拿過電視的遙控器,稍微調高了音量。

蘆田用機械平板的聲音說道:“我要正告這些自稱天空之蜂的嫌犯。正如我剛才公布的那樣,你們搶走的直升機裏關著一個九歲的孩子。我想,對你們來說,這件事肯定是一個意外,是你們計劃實施中的一個巨大失誤。政府期待你們立刻將直升機降落到安全地點,挽救孩子的生命。如果在執行中有什麽障礙,希望你們跟政府聯系。政府早就做好了盡最大努力掃除障礙的準備。”

盡管他仍在鄭重其事地說著,可內容無非就是命令嫌犯讓直升機降落。恐嚇信上的要求並未被提及,這意味著並不接受這些要求。

此後就進入記者提問階段。

“政府並不理睬嫌犯提出的毀掉全國核電站的要求,對吧?”

“關於這一點,正以首相為中心進行協商,不過,政府首腦的意見是這種要求不能接受。”

“可是,如果嫌犯提出的要求最終還是沒有改變,那又該怎麽辦?在以解救人命為第一原則的前提下,政府只能接受要求,難道不是嗎?”

“在嫌犯聯系我們之前,一切都不好說。”

“如果就此失去聯系怎麽辦?”

“盡最大努力,解救孩子,讓直升機安全著陸。”

“方法呢?”

“正在討論。”

“您認為嫌犯的目的是什麽?”

“不清楚。”

“萬一直升機不幸墜毀,災害將會達到何種程度?”

對於這個提問,蘆田長官並未回答,而是由一旁的科學技術廳核動力局局長解答。這個肥頭大耳的男人他認識。

“我想,災害的程度取決於直升機墜毀的地點。”

“可以設想的最大災害是何種程度?”

“這個嘛……雖然做這種推定很難,不過還是可以說一說。就算墜毀,也絕不會造成大量核輻射釋放到大氣中的事故。”局長刻意強調了“絕不”兩個字。

“根據是什麽?”

“日本的核電站備有多重防護系統。安全裝置有若幹層,即使一層遭到破壞,下一層安全裝置仍能起到防護作用。我相信這個系統會正常發揮作用。”

“據稱直升機上安放了爆炸物,有沒有可能讓您引以為豪的系統全都遭到破壞呢?”

“我想是不大可能的。”

“假如沒有孩子在上面,即使讓直升機墜毀也沒事嗎?”

“對於這種假定我無法回答。”

至此,他才關上電視機。然後摸過手機,按下號碼鍵。

鈴聲響了三次後,對方接了電話。“喂。”

“我是蜂田。”他說道。

“是那個小屁孩的事嗎?”對方說道,看來他也看了電視。

“沒錯。動她的時候你就沒注意到嗎?”

對方呼出一口氣,似乎微笑了一下。“怎麽可能會注意到呢?離得那麽遠。”

“是嗎……你覺得是真的嗎?”

“小孩在上面的事?是真的吧。因為就算設下這種圈套,對那些家夥也沒什麽好處。”

“也是啊。可如果是真的,那就不好辦了。”他說道,“如果上面有孩子,那就無法實行本來的計劃了。”

對方沉默片刻,說道:“大概會吧。至少,你的目的是達不到了。”

“怎麽辦?”

男子似乎又笑了。“考慮這種事應該是你的職責啊。”

沒錯。他無言以對,若幹個念頭頓時浮上來,緊接著,這些念頭被壓縮成兩個。該選擇哪條路呢?

“要投降?”大概是他沉默了的緣故,對方說道,“認命投降或許也算是男人吧。”

“我們投降就能解決問題嗎?”他問道。

“不知道。會有人幫我們想辦法的吧。”對方陰陽怪氣地說道。真可恨。

他又沉默了。但這次沉默的時間並不算長。“繼續。”他說道。

“啊,這也算是男人吧。那小屁孩怎麽辦?”

“解救。”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怪笑。男子似乎在電話那頭笑噴了。“你腦子沒壞吧?怎麽救?”

“準確地說是讓他獲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