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6頁)

許紅櫻也知道降低感情毒害程度的最佳方式,莫過於保持男女雙方之間的距離。但理論歸理論,只要一看到楊旭東,她還是管不住自己使用近三十年的雙腿,每每一經過楊旭東房前,那不聽話的小心肝,撲騰得就像落進油鍋的蛤蟆,怎麽按都止不住。處於愛情中的人,其最大特點就是沒臉,有事沒事總想往對方身邊湊合。經過一番垂死掙紮後,在某一風和日麗的上午,她終於向丘比特之箭俯首稱臣了,照著鏡子,她咬牙切齒下定決心:“不要臉就不要臉吧!姑奶奶認了!”於是洗洗臉,給自己扣上一頂帽子,進五步退三步,花了一個小時,總算捱到楊旭東門前。

“你到底有什麽事?”楊旭東好奇地問道。

“你……你……你有空嗎……”

“幹嘛?”

“我……我……我……”

“你怎麽啦?”

“我……我……我想去看電影……”

“那就去唄!”

許紅櫻的小嘴噘了起來……

“不會是想叫我陪你吧?”看來這楊旭東並不笨,工作壓力並未斷送他對女人的敏感性。

許紅櫻那粉紅的脖頸,已經說明了一切。

“幾點鐘的電影?叫什麽名字?”將報紙一推,楊旭東感慨道,“是啊!應該出去放松放松,我也好久沒看過電影了……”

“晚上六點,東北電影制片廠的《白毛女》……”

看看神情扭捏的許紅櫻,他沉吟著沒說話。過了許久,嘆口氣苦笑一聲,說道:“好吧,那咱們……就去看看共軍的白毛女。”

熄燈鈴聲過後,許紅櫻捧著瓜子,和帽檐低壓的楊旭東並排坐在一起。“清清的流水,藍藍的天,山下一片米糧川……”銀幕上,放羊老漢手搭涼棚四下觀望,舞台下,許紅櫻將瓜子遞給了楊旭東,“我渴了……”

“好,你先等會兒……”將圍巾罩住臉龐,楊旭東起身向影院小賣店走去。躲在休息室抽了兩根煙,當他拎著汽水走回時,許紅櫻腳下的瓜子皮已經鋪滿一地。

“你怎麽才回來?”

“沒辦法,男人嘛,都好這一口。”說罷,楊旭東又壓低帽子,閉目養神去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在捅自己的腰,“嗯?”下意識向懷中迅速摸去……

“是我……”耳畔傳來許紅櫻那低低的聲音,“你幹嘛?看電影還打呼嚕?”

“噢……對不起,可能我太乏了,失禮了……”沒敢瞧對方的眼神,楊旭東幹咳幾聲,將目光投向無聊的銀幕……

“有錢人結親講穿戴,我爹沒錢不能買,扯上了二尺紅頭繩,對著鏡子紮起來……”許紅櫻又捅捅楊旭東,小聲問道,“我想要什麽東西你能給我買麽?”

“你想要什麽?”

“嗯……”歪著頭,許紅櫻默不作聲。

“你要是把頭發留起來,不比那電影明星蝴蝶差……”

“呸!”張嘴吐出一顆發黴的瓜子……

“我說錯了嗎?”

“別吱聲,看電影!”

許紅櫻這瓜子磕得很辛苦,不知吃進去多少皮兒,吐出了多少瓤兒。特別是當她聽到銀幕上喜兒懷孕消息後,幹脆不吃了,摸摸自己肚子,偷偷瞥向楊旭東……

“別總看我,看電影!”向銀幕一努嘴,楊旭東顯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咬咬牙,許紅櫻壯著膽子問道:“你以後會對我好麽?”

“你希望我怎麽對你好?”

“別離開我,行不行?”手指勾著楊旭東衣襟,輕輕搖了搖……

“我的大小姐啊!您不拋棄我這喪家犬就算是謝天謝地!”

“我和你說正經的,哼!不理你了!”

“行啦!行啦!你不離開我,我幹嘛要離開你?這總行了吧?”

“咱可說好了,你要反悔就是……就是……黃世仁!”

“好!好!我是黃世仁,是那該死的狗地主,看電影吧!”

沒過多久,衣衫襤褸的喜兒躲在山洞裏唱道:“……北風刮來似鋼刀,破布爛草不遮身,深山野洞難活命。喜兒啊!你血海深仇還沒有報……”許紅櫻再也抑制不住鼻涕眼淚,嗚嗚咽咽,哭得死去活來。

“怎麽啦?剛才還好好的,咋一轉眼就下雨了?”將手絹遞給許紅櫻,“唉!要不怎麽說,共黨這宣傳機器就是個厲害!”

“我想我爹了……嗚嗚……”

“呦!和那喜兒產生共鳴啦?”

“我爹死後,寒冬臘月我躲在破廟,也是破布爛草衣不蔽體,身上凍爛了也沒人管……嗚嗚嗚……”

緊緊握住許紅櫻的手,楊旭東陰霾著面容,半晌無語。

“答應我,不要離開我好麽?”

點點頭,楊旭東紅著眼圈,將頭扭向別處。

兩人依偎了許久,許紅櫻擦擦眼淚,悄悄問道:“你怎麽不說話?”